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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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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春兒!她不叫這個名字!她是夢!她是夢! 不要叫她春兒! 「……我有個小名,在我改叫『春兒』之前,阿……爹娘喊我『夢』。」她一個衝動,按住他擒在她下顎的右掌,脫口而出。他的回應是淡淡揚眉,喃喃複誦:「夢?」他將她的名字喊得好柔軟哦…… 夢喜歡聽見她的名字由他口中輕輕吐出來,她為此泛起微微哆嗦。「嗯,夢。只有你我兩個人在時,你可以都喊我的小名嗎?那、那會讓我倍覺親切……」她屏息,生怕自己流露太期待的神情而暴露出馬腳,教他心生懷疑。 「為何改名春兒呢,叫『夢』挺不錯。」 「筆劃關係吧……」她胡調。大眼眨巴動著,不確定再問:「可以嗎?」 春,夢,真是引人遐思的兩個名字。他默默在心裡念了幾回,它很順口,夢,喊起來有種甜膩而虛幻的感覺。 「好,我以後就喊你『夢』。」 她好開心,方才的烏雲一掃而空,太陽露臉出來。 終於有一樣東西不是冒充春兒。 他喊著的名字,是她的。 夢。 今兒個天清氣爽,午後微風吹得人昏昏欲睡,嚴盡歡脫掉絲軟外裳,僅著一件小小翠綠肚兜和乳白色褻褲,平躺在榻上涼席,夢手執團扇,規律有序地輕搖,為睡熟的嚴盡歡招來清風,不讓燠熱打擾嚴盡歡午憩。直至夏侯武威進房,以眼神示意她將團扇交給他,夢善解人意地頷首,讓出團扇及床榻旁的位置,夏侯武威接續夢的工作。 一個高壯男人,手裡拿著姑娘家的繡花小團扇,視覺上怪異無比,他不以為意,坐在榻旁,揚搖它,小小的涼風,撩動嚴盡歡鬢邊細軟的青絲。 怪人,明明每回都和嚴盡歡處得極度不好,惹得嚴盡歡跳腳生氣,卻在嚴盡歡看不見之時,他會靜靜陪在她身旁,用著複雜的神情凝觀她。 前幾日,他與嚴盡歡大吵一架,被嚴盡歡轟出房去,冷戰就此開打,夢知道,嚴盡歡拉不下臉來求和,但實際上她是希望夏侯武威能先放下身段,打破僵局。 看見夏侯武威到來,夢知道,兩人的冷戰應該到今日為止。 「小當家身體有些不舒坦,我要找大夫替她瞧,她不肯。」夢退出房之前,小小聲對夏侯武威說道,他點頭,表示明白,沒多說什麼,夢躡手躡腳,不發出聲響擾人,離開房間。 春兒真是好命,一整天的工作只有伺候好嚴盡歡,一旦有夏侯武威接手,她就整個空閒下來,無所事事,當初她會挑中春兒來易容,泰半也是為了這個原因,她可不想易容混入嚴家之後,首先得面臨做都做不完的雜務,她觀察許久,發現春兒是全嚴家中地位最高的小婢,加上春兒的身形與她相仿,假扮起來特別容易。 夢無事可做,想當然耳,再去找聞人滄浪玩囉,仔細算算,能相處的時間正一點一滴在消逝,她不可能永遠成為春兒,不可能永遠留在這裡,她總有一天必須要回天魔教,她可不想白白浪費寶貴光陰。 與聞人滄浪在一塊兒的每一天,都會變成她獨一無二的寶物,供她日後慢慢回味! 若是她成為天魔教聖女,一輩子貢獻給天魔教,不能碰情沾愛,她便只能默默把他擺在心裡,相處過往的林林總總,變成她所擁有的一切。 若她在聖女決選中落敗,她也要帶著充滿了他的回憶,一併入土。 夢飛揚著玫瑰般的笑靨,腳步輕快似蝶,巴不得插翅快快飛往他身邊。 「春兒。」 不遠處,站在綠蔭樹下的公孫謙喚她,招手要她過來。 「謙哥。」夢記得春兒是這般尊稱這個男人的,她也知道,他是嚴家當鋪中,權力僅次於嚴盡歡的「影子當家」,他給她一種很值得信賴的感覺,又沒有太大的威脅性,興許是外貌溫文爾雅吧。 「小當家上回很想要的那件東西已經流當,我擱在庫房裡,你隨時可以去取。」公孫謙微笑。 上回很想要的那件東西?哈呀?夢摸不著頭緒,不過,點頭就對了。「好的,謙哥。」 「真怪,明明釵上的珠花都壞掉了,她也不讓阿關修,偏偏那種瑕疵珠花,她不可能簪在發上。」公孫謙淡淡續道。 哦,原來那件東西是指發釵呀。 「我回頭取了發釵,給小當家過目,再看看她打算如何處置它吧。」夢很順口地接續下去。 「是淫書。」 「呀?」夢怔住。 「小當家要的那件東西,是淫書,我記得你還訓斥她一頓,說姑娘家不該讀那些荼毒身心的玩意兒。」公孫謙黑眸閃過一絲促狹。 「可你……呀。」被誆了,她被眼前這個男人給誆騙了―不,他沒有騙她, 公孫謙從不說謊,他不過是誤導她以為那件東西是發釵,他故意要讓她跳進窟窿裡,露出馬腳。 「我想,我不應該叫你春兒吧。雖然你的模樣與春兒相似度太高,但你不是她。」 「那我也不能叫你謙哥了,還是我喊你公孫公子?」夢在明眼人面前不裝傻,這男人擺明是有備而來,先瞧瞧他要做什麼吧。她從袖裡掏出些許毒粉,若公孫謙突如其來地攻擊她,她亦會加以反擊,以迷藥搖倒他。 「不,你喊我謙哥無妨,看著自小便熟稔的春兒臉龐,聽她叫我公孫公子,我不習慣。」公孫謙並無惡意,自始至終,他都帶著微笑,與她保持一小段距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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