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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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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秒變人一秒變豹,轉換速度快到讓他誤以為看到哪部科幻片故障,在兩個畫面間反復,甚至於她的臉還是漂漂亮亮的黑婕,她的身軀已經化形為豹,幾聲死咬在嘴裡的倔強淺吟一會兒是女孩的嚶嚀,一會兒又是豹的沉狺。 他脫下衣服牢牢包裹住她,突來的暖意讓她若有所感地睜開眼,視線焦距看來尚未凝聚,好似瞧不清是誰闖入她的領域,想張嘴咬他,又不想讓代表虛弱的呻吟逸出,最後只是任他抱起她,將她帶離了潮濕的紙箱堆。 回到房裡,趁她變成豹時,他大略替她檢查一下身子,猜測她可能是淋雨淋過頭而導致身體如此虛軟,而且…… 她看起來非常不好,像是隨時隨地都會咽下最後一口氣似的,他替她補充了一劑營養針,再讓她好好睡上一覺。 「別走……」 孟恩愷撥開她汗濕散發的手又被她抓住,在上回也是被她抓傷的手臂間留下一模一樣的血痕。 好熟悉的橋段、好熟悉的對白、好熟悉的刺痛呀…… 孟恩愷苦笑。 上回拒絕不了她的囈語要求而留下來陪寢的下場就是被踹下床,接著不到半秒又慘遭她撲上來咬住他的脖子,這一回,他不想再被她的吳儂軟語誘惑,換來明天早上豹口下求生存的恐怖歷險記。 他是不怕她咬他,可是他怕「它」咬他呀,畢竟豹牙不比人牙,一拉一扯就可以讓他血肉模糊、骨肉分離。 「別走……」這回的要求聲調更淺,不是命令,而是女王放下高傲尊嚴,降貴紆尊地請求了。她長睫緊閉,連在和誰說話都弄不清楚,所以這句「別走」並不是特別賞賜給他的殊榮,或許今天換成了任何一個人,也都能得到她無意識的依賴。 他還在遲疑,她的聲音、她的表情,卻讓他的堅持開始動搖,當她送出第三聲「別走」時,他很卑賤地發現自己歎口氣鑽入棉被裡,再度臣服于女王。 所謂忠臣,就是女王無論用軟用硬,都秉持著「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的愚昧原則,將身心都掏給了她。 突然覺得為人臣子的人,真是賤命一條。 她泛冷的身軀循著溫暖而來,雙手及腦袋都靠向他,像只汲汲於平穩心跳及柔柔安撫的幼貓,霸道地享受他的供給。 她的酥胸隨著吐籲而起伏,若有似無地摩擦著他,讓他的心跳加劇。怕她聽出他胸中的鼓噪,他只好屏住氣息,將自己的呼吸調緩。 面對溫香暖玉可有遐想? 她嬌美而豔麗的臉龐貼近,他不想偽君子的說自己沒有,他有,真的有,手掌甚至在他才準備要思考「男女授受到底親不親」的問題前,就已經輕緩地撫上她的纖脊,將她更推進自己的肩窩,好讓自己可以感覺她的脈動及呼吸,最好是將她揉入骨血裡,替她建築出一個安穩的避風港。 可…… 那只窩在他懷中的小貓下一秒又變成鮮豔亮眼的獵豹,你說,他敢嗎? 他又不是那本課外讀物裡的禽獸男主角…… 雖然她一會兒又變成了人,那麼的可愛…… 他不想邁向禽獸男主角之路呀。 又回到這個地方了? 黑婕眯眼看著半熟悉半陌生的地方,以為是自己太過眷戀孟恩愷的世界,所以才在迷迷濛濛的眼簾裡浮現了海市蜃樓,所以才在濛濛矓矓的視線裡看見了他的睡顏。 一切都是幻覺,騙不了她的。 緊合起眼瞼,默數幾秒再睜開,幻覺還是存在,他的睡顏一樣香甜。 難道她的眷戀已經遠遠超過她自己的認知,到達了某種神奇的境界,才會一直一直看到他,一直一直以為自己仍在他那張好軟好暖的大床上重溫好夢? 從來沒有逃離過哪個地方後會讓她這麼後悔的。 當初僥倖活命逃出「那裡」,她就算曾經夢到過去,也幾乎全是逃脫的驚險或無助蜷身角落飲泣的情景,不像從他身旁逃開時,覺得自己好像幹了件天大的蠢事,從第一步踏出他的診所時她就好後悔,後悔到想裝做若無其事再走回他家,無恥地往二樓的大床移動腳步,然後直接躺在上頭呼呼大睡,任誰來拉她也無動於衷……但畢竟是她自己要把話說得那麼絕,活該倒楣繼續流浪街頭去強撐她的傲氣。 真的好想回到他身邊…… 好想…… 黑婕突地完全清醒,看清楚與她鼻眼相對的臉孔並不是因為她心底渴望而產生的幻影,否則他額前的髮絲不會因為她的呼吸而微微拂動,而她眉心也不會感覺到屬於他的熱息,那種溫暖,絕不是幻覺或夢境所能產生的—— 豹爪將那張斯文的臉龐推得遠遠的,將他看得更清晰。 「你——」 孟恩愷被爪子輕微地劃傷了鼻樑,不醒也得醒。 「先別撲上來……」 這聲警告喊得太慢,以豹形清醒的黑捷也正以豹形壓制住他,但也該慶倖,這回她只是壓住他,而不是直接咬上他,否則他不認為自己可以徒手對抗一隻以狩獵為本能的貓科動物。 他又淪落在她爪子底下,不過這種情況只維持不到兩秒,黑婕像是瞬間被萬噸火藥給轟垮的廢棄大樓,立刻夷為平地——癱軟在他身上,四肢完全使不出力量來拉開兩人的距離,她努力想爬起來,可是體內尚未平息的兩種混亂基因悖離她的控制,仿佛每個細胞都不屬於她所有,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像條離水的魚在陸地上苟延殘喘,勉強維持住肺葉所需要的氧氣,整張豹容粘貼在他臉上,嘴唇貼熨著他的,無論下一秒她變成人,再下下一秒又變成豹,四片唇瓣就這樣牢牢依附,雖然不至於唇舌交纏,可是也已親昵得讓人臉紅心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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