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井上青 > 灶花與閻王 | 上頁 下頁
十九


  他順了她的意,一來他外頭的事業還忙著,婚後他還是經常不在家,二來,他知她身體虛弱,加上懷孕更需要靜養。本以為等她生了琦璨,以閻家的財力要幫她補好身子不是難事,孰料,生下琦璨後,她的身子每況愈下,終究回天乏術。

  他對亡妻有愧,他沒真正關心過她,若他有,便知她不適合懷孕。最後他也才知,她是被父母硬逼著要嫁,嫁了之後,又不得不傳宗接代。

  他暗自發過誓,日後他絕不娶他不愛或不想嫁他的女子,非得兩情相悅,婚姻才有意義,他也會傾盡全力呵護他心愛的妻子。

  心口陡地一亮,眼皮緩緩上揚,黑暗中,利眸熠熠閃亮,懷中的女子是近年來唯一第一眼就令他心動的人,相處這些日子以來,她的一顰一笑早烙印在他心上,今晚他出門,腦裡想的不也全是她……

  懷中的人蠕動了下,意識到自己的手擱在不該碰觸之處,他倏地縮手鬆開她。「黨掌廚,對不起,冒犯之處,還請你原諒。」

  「沒、沒關係,我知道你……你不是故意的。」垂眸,她羞得都結巴了,稍微鎮定一點後,她才突然想到,「四爺,你方才出去了嗎?這麼晚你去哪裡,幹啥穿著一身黑糊糊的?」

  屋內雖是黑燈瞎火,近距離看還是看得出他身上衣服的顏色。

  「還有,這是你的書房,你幹啥鬼鬼祟祟怕人發現?」

  對她一連串的提問,閻君暢低笑了聲,「黨掌廚,書房裡黑漆漆的,你暫且杵著別動,免得摔跤,我得先換掉這一身黑糊糊的衣服,再來回答你的問題。」

  「噢。」党紗月應了聲,隨即感覺一陣風拂過。

  她一驚,黑暗中,他竟行步如飛,宛若早熟識這黑漆一室。

  雖然這是他的書房,所有東西的擺設他了若指掌,但白日和黑夜可不大同,這會兒能見度低微,若不是常在夜裡來去,怎能如此熟悉路徑,且一走就走到他置放衣服之處?

  不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肯定是他在換衣服……

  換衣服?她驚得瞪大眼。她面對著他站的方向,雖然黑漆一片她看不到,但既然是要換衣服,他肯定是先脫個精光,再穿上原來的衣服……

  一想到他赤裸著身子,她的臉又炸紅了,她應該要馬上轉過身去,可她的腳似乎膠著住,移不開,她只好移開目光,但不一會又忍不住偷偷往前看……

  「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

  點亮了燭火,談及正事,黨紗月已將方才偷覷他脫得精光一事,拋之腦後。她正了正心神,聚精會神聆聽他娓娓道出。

  他告訴她,他懷疑家人的死因並不單純,他積極的在尋找線索,但這事不宜張揚,他才會在夜裡穿著夜行服,摸黑出去打探,縱使回到自己的書房,在尚未換下黑衣前,還是得小心翼翼不能讓人發現。

  「你也是?」閻君暢狐疑的看她一眼。

  「當然嘍,我可不是沒腦子的人。」她張著大眼道:「這事說給任何人聽,誰都會覺得其中有鬼,而且那只鬼可能就在你家……」

  他故意裝傻道:「在我家?不可能,法師已經作法將它驅逐了。」

  他一說,黨紗月立馬睨他一眼,「四爺,你是個聰明人,不會聽不懂我指的是什麼。」她一瞧便知他在裝傻。

  閻君暢思忖了下,低笑,「我懂。」

  這事原先他不想同她說得太白,不是不信任她,是擔心牽連她,但她都如此直言了,他若不坦誠以對,那可會讓她誤以為他在防她。

  「可在沒掌握證據之前,真的不好隨意指控。」

  照一般的推論,家中有大房、二房,二房之死,最有嫌疑的肯定就是大房,只要二房不在,所有財產都是大房的。

  在她進到閻家後,看到大房那邊如此氣焰張狂,更確定大房的人害死二房的嫌疑很重,但在沒掌握真憑實據之前,一切都只是假想罷了。

  閻君暢點頭。她果然夠聰慧,比一般女子更懂得思考。

  「可有一事我不懂……」黨紗月微蹙著眉。

  凝定她,他淡然一笑,「什麼事?」她連蹙眉的表情,都那麼令人著迷。

  「你在老夫人面前偽裝溫文儒雅樣,這我能理解,可你為什麼要我配合你,假裝你對我有意、我對你有情,讓老夫人誤以為我們彼此情投意合?」她一股腦地說出,說完後,才覺得自己說得太直接,不免有些尷尬,尤其方才他們才抱在一起,又急著想改口,「呃,我是說——」

  「是假裝嗎?我以為是真的。」他淡定的笑著打斷她。

  「啥?」黨紗月怔愣了下,意會到他似乎是在開她玩笑,她不甘示弱,反將他一軍,「我是認真的,就不知你是真心還是假意!」說完,她怎覺有種自己挖個陷阱自己跳的蠢舉?

  閻君暢凝視著她,默不作聲,嘴角的笑紋加深。

  一開始他想得很簡單,大房越不想他做的事他越要去做,若他們知道他喜歡的不是名門千金而是一個小廚娘,一定會覺得他很沒出息,現下,他就是要讓他們對他鬆懈防備,他才能更快查到兄長枉死的蛛絲馬跡。

  不回答她,是不想讓她以為他在利用她,也許在這件事上他真利用了她,但也不是全然虛情假意,他喜歡她,這是事實。

  他只顧著沖著她直笑,不說話,惹得她莫名感到羞赧。「太晚了,我、我要回房去了……」

  她一起身,就聽見肚子咕嚕叫了聲,他笑看她,害她尷尬得直想找洞鑽。

  真是的,她的肚子幹啥選在這時候鳴叫,再多等一下,等她走出書房再叫嘛!一定是晚上吃得不多,都這麼晚了還沒入睡,肚子自然就餓了。

  「對了,黨掌廚,我還沒問你,這麼晚了你怎會來書房?有事找我?」

  「沒有,我只是睡不著,隨便走走,就走到這裡。」她喃喃道:「然後聽到書房裡有聲響,以為是小偷,就趕緊進來……」

  「這太危險了,萬一真的是小偷,你一個女子怎敵得過」閻君暢不禁替她捏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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