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井上青 > 灶花與閻王 | 上頁 下頁 |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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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還是賣吃的,那為什麼不在浦城縣另找據點擺個小攤,卻大老遠的來到梅龍鎮賣豆腐腦?」以她的好廚藝,光賣豆腐腦是大材小用了些。 她暗暗想著,這人有完沒完,非得打破砂鍋問到底就是?且他那一雙炯亮銳利的眼,仿佛能穿腸透肚,窺見人家藏在肚裡的事,看得她心虛的低下眼。 但轉念一想,她才不怕,她又沒做傷天害理的事,她只是不想把私事一股腦地全攤在他面前。 「那可不成,我大哥阿寶師的名號多響亮,我撐不起食肆已經夠丟他的臉,若是在浦城縣擺個小攤,准讓人看笑話……」她輕喟,佯裝一臉愁愧,「唉,若不是身不由己、逼不得已,我一個弱女子何苦帶著小侄女離鄉背井,遭人欺負。」 後頭這話也不假,她就是被牛富雄逼婚,才會身不由己,帶著茵茵一路逃到這地方來。 遭人欺負?閻君暢嘴角斜揚著。方才阿順已向他稟報過豆腐腦攤的事了,乍聽之下,她還真是被欺負了,不過聽到最後,她的一記狠反擊,似乎讓欺者頓時反變苦主。 他欣賞她的個性,二房這邊,需要的就是這種人才,看來他不只請到一位能讓兒子胃口大開的好廚子,他相信以她的機智聰明,絕對能應付大房那邊的人。 「好了,我的事能告訴你的我全告訴你了,現在,換你說說你家的事。」黨紗月一本正經的說道。 若是他再問下去,她只好聊自己小時候摔破幾個碗的瑣事應付他,與其聊到這些無關痛癢的事,不如化被動為主動,總不能由著他老問她的事,他也得說說他家的事,何況她也極好奇。 「我家的事?」閻君暢的眼神突然變得陰鬱,神情厲肅,渾身散發一股令人難以親近的隔閡感。「你若能待得住,久了,自然便知。」 她怔怔地看著他,自小跟著爹娘做生意,察言觀色她最會,他這模樣,擺明瞭不想說,她遂不再追問,可內心忍不住暗惱著,方才他問她時,她幹啥掏心掏肺跟他說那麼多我若能待得住,久了,你自然便知……其實,只要對他說這句話就行了吧! 昨兒個才聽閻君暢說,翌日,黨紗月已經摸清閻家的底,除了阿順告訴她之外,大房那邊的人也迫不及待地來稱她斤兩,下下馬威。 「唷,這就是四爺請的新廚子,一個小姑娘,能煮出什麼像樣的菜?」一位用斜眼看人的少婦,來到廚房見到她本人,嗤之以鼻。 「大夫人。」廚房裡幫忙做雜事的何媽,一見到她來,忙不迭起身,恭敬地向她行禮。 話說二房這邊的廚房,最資深的就數這位何媽,廚師一換再換,打雜的反而保住工作。何媽還笑說她真慶倖自己廚藝普通,要真高升成為掌廚,小少爺若不喜吃,她可能馬上就丟了工作。 這話倒也不假。在閻家廚房裡,只要工作勤快認真,沒廚藝倒也不是件壞事。她聽阿順說這半年來換了近十五位廚子,還真吃了一驚咧。 「大夫人。」党紗月跟著何媽喊,微笑間,已快速將眼前人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原來這人就是大房的外甥女兼媳婦洪秀玉。 閻家大房年春花不孕,閻老爺又娶了二房,這二房可爭氣得嚇死人,連三年生了三個兒子,年春花不信自己不能生,求神拜佛吃補藥求偏方樣樣來,可就是一直未懷孕,最後她死心了,但想想自己膝下無子也不行,遂決定收一個養子。 當初她想自己年紀不小了,加上二房的孩子最小的已十歲,她便收養了當時已十歲的丘昆明當養子,將他改名成閻君明。 雖然閻君明的年紀比二房的大兒子、二兒子小,但年春花執意拱他登上大少爺寶座,閻老爺只管外邊生意的事,家裡大小事都由大房掌管,隨便她愛怎麼著就怎麼著,是以閻君明就成了閻家大少爺,二房的孩子退居一步,成了二少、三少、四少。 年春花為了讓媳婦能與她同心,遂找了自家大姊的女兒洪秀玉嫁給養子,以為從此可以高枕無憂,孰料,富家千金洪秀玉進門多年,一直未懷孕,再加上她個性潑蠻,至今尚未點頭答應讓閻君明納妾,年春花顧及她娘家有錢有勢,她娘又是她親姊姊,不能對她強勢逼迫,也頗頭痛。 至於二房這邊,那可真是淒慘,雖然二房連生三個兒子,應當是很得寵,可家裡大房專制,沒讓他們太好過,再者二房母子命運也太乖舛。 一年前,二少和二少奶奶回娘家探望岳父母,途中遇劫,夫妻倆和一雙兒女皆亡。 三少小時候從樹上摔下,這一摔摔癱了,至此就一直躺在床上,半年前不知何故吐血身亡。 兩個兒子相繼離奇死亡,接連遭逢變故,其母因傷心過度,也跟著走了。 最幸運的應該是遊手好閒的四少,他長年不在家,四處遊山玩水,閻老爺為了讓他安定下來,幫他娶了媳婦,可惜這媳婦身子骨不好,生下小少爺不久便病逝,即使四少很疼孩子,但他依舊貪玩,時不時離家。 下人們謠傳,二房這邊肯定是遭來什麼晦氣,才會接連出事,還好四少常不在家,才能躲過這劫數。 閻老爺花了好大一筆錢,請法師作法,鎮住了法師口中入侵二房的妖魔鬼怪,二房這邊半年來才得以平靜。 兄長和母親都已不在,四少為了照顧小少爺,這才甘願回來定居。 她聽阿順說完後,心都揪成一團,難怪昨日四爺不願提家裡的事。 「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洪秀玉看了桌上幾把不入眼的青菜,嗤聲道:「你要是有什麼不良居心,我勸你是免了,我家小叔他流連花叢多年,也沒見他想續弦,況且想進我們閻家的門,至少得是富家千金才行。」 黨紗月愣愣的看著她。原先她還不明所以,這下她懂了,原來她以為她來當廚子是想藉機接近四爺。 「噢,這樣,那好,我認識的富家千金不少,改天我幫四爺留意留意,看看哪家的千金願意嫁給四爺。」黨紗月裝傻的說。 「哼,挺會耍嘴皮的嘛!」洪秀玉瞪她一眼,「反正我看你也待不久,有什麼歪主意,給我儘早收起。」說完,下巴高揚的離開。 洪秀玉一離開,何媽馬上過來安慰她,「党姑娘,你別在意,大夫人成日閑著沒事就愛到二房管東管西,老夫人授命讓她監督二房,大事小事她都會插手,連一隻螞蟻搬糖她也管。」 黨紗月噗哧笑出聲。 「你可別笑,我說的是真的。等等她要閑得發慌,還會再過來的,平日她一天來廚房四、五回,罵東罵西,我是習以為常了,你最好也早點習慣,別嫌煩,順她意,一切都沒事。」 黨紗月笑著點點頭。何媽人真好,先跟她提點一下,好讓她有心理準備。 不過一個當家的大夫人,一天來廚房四、五回,她都沒別的事可做了嗎? 擱下手中毛筆,閻君暢看著桌上隨手揮毫寫的一幅毛筆字,片刻,自覺附庸風雅,歎了聲,信步走至窗邊,窗外豔陽高照,他卻覺得內心罩著一層霜寒。 兄長相繼離開,這一切得怪他,怪他警覺性不夠、怪他不該相信人性。 他們兄弟打從一出生,在這個家就註定處於弱勢,他恨透這種處境,爹親放任、娘親柔弱、大娘處處打壓,他無法反抗,只好選擇逃離。 這些年,表面上他是遊手好閒、四處遊山玩水的公子哥,但實際上他是出去闖蕩開創自己的事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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