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角綠 > 又見夜繁花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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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閱掩住心底的失望收回手來,卻還是不敢完全放心,「剛才你是怎麼了?我看你臉色好奇怪,是不是你人不舒服?」 葉繁笑笑,「還好,原主人的身體本來就很糟糕,比我以前那具好不了多少。」 其實阮閱還想問她剛才那樣說到底是什麼意思,遲疑再三,到底忍住了沒有問,只道:「那你注意多休息……要我送你進去嗎?」葉繁已經讓他回去了,如果他硬要留下來,她一定會不高興,但阮閱還是不想就此離去,畢竟他今天才重新找回她啊…… 「不用,我這不是都到門口了嗎?你走吧,我在這裡看著你。」 葉繁的神色已有不耐,阮閱垂目,掩去黯然的神色,臉上卻是笑,「那我走了。」 說完,他也幹脆利落,戴頭盔,轉動鑰匙發動油門,然後揮手,駕車離開。 葉繁原本微笑的臉上笑容漸漸凝固。她慢慢轉身,移動僵硬的腳步。 葉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房間的。掩上門,她盯著穿衣鏡,過了好久才走到它的面前,反射的影像在鏡子裡漸漸清晰,是的,這就是她已經開始熟悉的業茵的臉孔以及業茵的身體。葉繁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突然開口,聲音卻極低:「已經忍不住了吧?」 沉默。然後葉繁彎起嘴角,鏡子裡的人也笑,詭異的。 到底是自己想笑,還是身體原來的主人在笑?葉繁問自己,卻沒有答案,只是感到身體像是浸在冰水裡,從骨子裡冷出來。 「傷心嗎?」 沉默。 「還是不甘心?」 依舊沉默。 「想要活下去吧?」 這次,是無聲的空白後,腦子裡浮現出一個疑問—— 你呢? 葉繁笑了,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笑,「無論如何,我不能代替你的人生。」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已經黑盡,路燈早已點亮。葉繁坐在床邊,凝視著窗外遠處的一盞燈光,心裡又恢復了以前的平靜。 她已經完全能夠肯定,業茵還在,而且就在這個身體裡。平時,業茵的情感波動雖然並不明顯,但如果認真去體會,卻是可以體會到的,比如在與司南相處時,自己表現出的煩躁與反復。之前不明白,現在她卻能猜到幾分…… 畢竟她也曾經喜歡過某人,為某人傷心過。所以方才在門外對司南說出那番話後,心裡湧上來的悲哀才會顯得那樣無奈。 葉繁只是不明白,業茵和司南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而業茵現在又打算怎麼做。她曾經以為,業茵的意識出現之日,就是自己真正消失之時,但現在卻似乎不是那麼回事。業茵回來了——或者說,她根本沒有離開過,而自己卻依然存在。今後到底會發展成什麼樣,誰也說不好。想到這裡,葉繁輕歎。她轉動著已經變得僵硬的脖子,眼睛在不經意間掃過衣櫃,而一瞬間,腦子裡又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櫃子裡面嗎? 葉繁有些疑惑地起身走到衣櫃旁,拉開櫃門,然後她從櫃子的頂端看下來,在看到她右下方的一個抽屜時,略有所覺。這抽屜她曾經打開看過,裝的似乎是業茵的冬裝,而她發現這一點後也沒有細看,也許抽屜裡有什麼? 果然,仔細搜找後,一本黑皮銀色花紋的筆記本出現在葉繁的面前。在將那本子拿在手裡的時候,葉繁已經隱約猜到裡面是什麼,她毫不猶豫地走到書桌旁,擰開了檯燈。 翻開第一頁,字體跟葉繁曾經見到的業茵的字體類似,只是看來要稚氣些,也許是早幾年寫的。 ……我不懂,他們既然將我放在外婆那裡這麼久,為什麼現在又要接我回來?中午放學回家,他們居然都在。我猶豫要不要上前打招呼,因為他們都沒有看見我……但他瞪了我,因為我看見他親她,可是這又不是我的錯,我沒有故意偷看,做那種事情為什麼不回房間? 第一頁只有這一段話,說是日記又不全像,葉繁皺著眉,猜測文裡的意思。看樣子,業茵小時候是由外婆撫養長大的?想想也正常,早幾年業霄堂和蒙玲瓏都是正打拼事業的時候,將孩子交由長輩照顧也是理所當然的。 第二頁的字也沒有多些—— 考試得到82分,錯的也比上次少了。不過老師只表揚了考試100分的同學,卻對我說,還需要努力呀。我已經努力過了啊,還是努力得不夠? 過兩天有家長會,怎麼辦呢?找他們是一定沒用的。可是不試試又不行,反正試卷也得讓他們簽字……如果外婆還在就好了。 ……果然是沒用的。忙!忙!他們總說忙! 不要去打攪他,他只會說這一句話嗎? 如果他們真的那樣忙,連一點多的時間都無法給我,為什麼又要生下我? 葉繁的眉頭皺得更深,她一頁頁翻下去,看到的都是相似的問題和相似的心情。 同學們羡慕我有一對漂亮又有名的父母,因為他們是明星……但我寧願他們今天沒有來學校。為什麼連校長都對他們奉承巴結?噁心!噁心!那兩個人都只是外面光鮮,為什麼沒人看得到? 所有人都是這樣,真無趣。 …… …… 越來後面,業茵的字體也逐漸地在改變,出現在二十幾頁之後的心情記錄,已經是葉繁所熟悉的那種小小的、扁扁的字體。 今天又遇到昨天那個男生,奇怪,他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看? 我聽見女同學說他長得很帥,他確實很漂亮。可是家裡的那兩個人也很漂亮,漂亮有什麼用?漂亮的人,不一定是好人。 文娛委員求我在學校周年慶上準備一個節目,我不願意。這種事情我才沒有興趣。不過老師也來勸我,說我太內向太孤僻,需要鍛煉鍛煉自己。老實說,我覺得一個人待著就好,別人別來打擾我,我也不想去理會他們。 不過我還是在周年慶上唱了歌,台下的人聊天的聊天,離座的離座,在臺上真是一目了然。想想也有趣,臺上的人做什麼,台下的人也同樣一目了然。 最近那個男生總是在我面前出現。我明明不認識他,他居然來找我說話。 我唱歌好聽嗎?撒謊。我記得很清楚,我唱的時候根本沒人在聽。 這種滿口謊話的人,沒必要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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