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燕燕于飛 | 上頁 下頁
六十一


  她不懂,近乎急切地追問,「你既有這番心意,為何那日……遲遲不歸?」

  「因為我接到了密報。」雖然是那麼遙遠之前的回憶,但此刻想起來,他依然能感覺到一股明晰的心痛。「我的屬下攔截了一封你王兄快馬予你的傳書,信裡對你下了指示。」

  「什麼樣的指示?」

  「要你儘快對我投毒,毀了我的身子。」

  她聞言驚駭,下意識地手一松,紅色的傘花墜落,令他無端就聯想起那曾經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渲染開的那一大朵一大朵的鮮血。

  玉懷瑾打了個寒噤,幾乎是出自本能地迅速摟住佳人的纖腰,將她拉進自己傘下,密密地護著。

  她看著他,臉色慘澹,身子彷佛遭逢風霜刺骨,一陣陣地發顫。「我沒有……真的,我絕不可能那樣對你……」

  他心口一揪,將她摟得更緊了,幾乎是貼著她頰畔低語。「我相信你不會……但我不能因為自己一廂情願,就縱容自己去相信,我是鎮北王,是守護大齊北境的大將軍。」

  他肩上扛的不只是他一人之功業,也不僅僅是王府一府的興衰,而是整個大齊的和平與安定,是所有平頭百姓卑微的希望。

  怎能因兒女私情,壞了家國大事?

  她能理解他的為難,揚起被雨沾濕的墨睫,深深地凝睇他。「你既不能信我,為何不乾脆處置了我?」

  他默然,片刻,才幽幽吐息。「我做不到。」

  做不到將她當成一般的細作,百般折磨,只好將她供著,偶爾實在克制不住想見她的渴望時,才允許自己接近她一回。

  一句做不到,說得輕輕淡淡的,卻猶如千斤之重,沉沉地壓在了金於飛的心頭。

  她動容地盯著眼前的男人,心緒紛亂如麻,希冀中又隱隱帶著些許忐忑。

  「玉淩風。」她難以自持地喊出了他前世的名。「難道你是……你其實是……」

  其實是在乎她的,其實是心悅她的,其實是不願失去她的。

  他彷佛聽出了她想問什麼,慎重無比地頷首。「你相信嗎?」

  一滴透明的珠淚滑落,融進春雨綿綿裡,成了最令他心痛的珍寶,他低頭想看清她眼裡的思緒,她卻是陡然踮起腳尖,仰頭迎向了他——

  恰到好處的一個親吻,是她給予他,最美妙的回答。

  §第十二章 佛前許下的願望

  一夜春雨,隔日清晨,又是天光晴好。

  鎮北王府的練武場上又傳來熟悉的金戈鏗鏘聲,自然也少不了有人嚴厲的喝叱,以及另外兩道此起彼落的哀嚎。

  「再來一遍!」

  「哎唷!」

  「長槍突刺……一、二、三,殺!」

  「殺——」

  「殺!」

  「殺——哎呀呀,痛痛痛!兔崽子,你打到老子我了!」

  「刀槍不長眼,誰讓您靠我這麼近呢?」

  「老子是你的誰?誰允許你這麼與我說話的?」

  「爹、爹、爹!小心點,咱們可別又轉錯方向撞上了……」

  熱鬧的清晨,熱鬧的父子倆,以及一個在一旁陰著臉,宛如戰神一般透出全身煞氣的偉岸男子。

  這幾乎已經是鎮北王府上上下下習以為常的日常風景,但金於飛還是初次在現場親眼瞧見,看得她可樂了,笑容如花燦爛,還不時在一旁拍手叫喊。

  「夫君,加油啊!」

  她這麼一喊,玉長天和玉望舒就驚覺不妙,那活閻羅近日與自己的娘子好得蜜裡調油,得愛妻這麼一鼓勵,豈不是更加起勁了?

  果然,玉懷瑾嘴上的呼喝聲更清朗了,一把長槍耍得虎虎生風,如臂使指,將陪他操練的兩父子被折磨得暈頭轉向,只想趴地求饒。

  金於飛見練武場上三個人影相互交纏,即便她不是專業的,也看得出公爹與小叔遭到夫君完全壓制,她本以為以兩人平日的懶勁,怕是沒過幾招就哀嚎認輸了,豈料這父子倆哀嚎歸哀嚎,卻是誰也沒有退縮一步,依然努力咬牙硬撐著。

  不對啊,這不像公爹與小叔素來的畫風啊,莫不是這段時日的操練下來,真將兩人磨練成器了?

  又過了一刻鐘,眼見父子倆的腿都重得幾乎抬不起來了,玉懷瑾終於大發慈悲,一揮手。「今日到此為止!」

  玉長天與玉望舒父子反倒一怔。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