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陪嫁 | 上頁 下頁
十八


  趙祈大驚,還想多問幾句,洪福生已經跟著掌櫃上來了,掌櫃的只說東家要見他,他沒想到這東家如此年輕,竟是個衣飾華貴的俊公子。

  「你就是「知味粥鋪」的掌櫃?」

  「是,小的見過……」洪福生不知該如何稱呼,憨憨地摸了摸自己的頭。

  「呃,東家公子。」

  東家公子?趙祈噗哧一聲,差點笑出來。

  蕭雋橫他一眼,沒理會他,繼續盯著洪福生,那銳利又深長的目光看得洪福生暗暗發毛。

  不會吧?他只是個賣醬菜的,就算生意做不成,也不用勞動這種大人物親自出面訓他吧?

  「你今年多大了?」一副長輩責問晚輩的口吻。

  洪福生縱然覺得不對勁,仍是老實地回應。「今年滿二十一了。」

  「娶親了沒?」

  「還沒。」

  「為何不娶?」這話問得夠犀利。

  洪福生愣住。

  「小的……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對象……」

  「有心想娶的話,怎會找不到?」蕭雋語氣不善。「你年紀也老大不小了,該成親了。」

  這關您啥事啊?公子爺。洪福生有口難言,憋著一張脹紅的臉。

  趙祈在一旁看得好笑,蕭雋自己也都二十五才因為皇上賜婚,不甘不願地成了親,如今居然好意思指責別人晚婚?

  「小的……小的這就回去請爹娘幫忙尋親事……」洪福生總算憋出一句。

  趙祈已忍不住大笑出聲,而聽見好友放肆的笑聲,蕭雋這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懊惱地一咬牙,擺擺手讓洪福生離去。

  「咳咳!」見人走後,趙祈裝模作樣地咳兩聲,風流地搖著扇子。「我說元承,你可以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了吧?」

  蕭雋抿唇不語。

  天色陰沉,鄭恬坐在窗邊的榻上,手上拈著幾顆乾果,一面咬著吃,一面聽沁芳報告她費心打探來的消息。

  原來蕭雋六歲那年曾經溺水,而他的母親便是因為親自下水救他受了凍,染上嚴重風寒而去世。

  怪不得他會作那樣的惡夢,怪不得他會在夢裡哽咽地喊娘,他心裡想必很自責吧,一直認為是自己害死了親娘。

  可憐的孩子!

  鄭恬心口揪了揪,將最後一顆乾果吃了,拍拍雙手,揚起輕快的嗓音。「我去廚房做點好吃的吧!」

  沁芳微訝。「夫人要下廚?」

  「嗯,好一陣子沒做了,這回要好好做幾道拿手菜,晚上請他過來吃飯。」鄭恬微笑,想像著他吃到自己做的菜時讚歎的神情,明眸頓時流光溢彩。

  可這番好心情很快便被打散了,一個小丫鬟來通報,侯夫人正領著幾個貼身丫鬟,盛氣淩人地朝梧桐院過來。

  鄭恬笑容一凝,許久,幽幽歎息。

  看樣子是來找她算賬的,她早料到了,躲得了今天,也逃不過明天,遲早得面對現實的,只是沒想到鄭瑜如此性急,連一天也等不得。

  她盈盈迎出去,行了個最完美恭順的禮,可鄭瑜看到她甜美的笑顏,卻是更加怒上心頭,不由分說地便甩她一耳光。

  啪地清脆聲響,整個院子的人都驚嚇到,個個屏氣凝神,噤若寒蟬地站在原地。

  「既然沒病,為何早上膽敢不來向我請安?你真以為侯爺寵你幾日,你就可以在這侯府裡橫著來了嗎?!還有沒有將我這個主母放在眼裡?!」

  「夫人誤會了。」鄭恬忍著頰畔的疼痛,低眉斂眸,輕柔細語。「妾身早晨起床時,身子確實有些不爽快,原也想撐著去正院請安的,可實在起晚了,又聽說您已經在偏廳理事了,這才不敢去打擾。」

  「少跟我廢話!」鄭瑜冷笑。「昨夜讓你送醒酒湯,結果你不但把湯打翻了,還連累侯爺跟你一起跌進池子裡,要是侯爺的身子出了什麼事,你擔當得起嗎?你總是這麼粗心大意的,這事我要是不罰你,這後院的規矩還能立得起來嗎?」

  說是立規矩,其實是責罰她壞了大事吧!

  鄭恬很明白,鄭瑜真正不滿的是她昨晚翻倒了醒酒湯,以致沒能乘機進去清風閣偷密函。她自嘲地尋思,順服地蹲下身子。「妾身知錯了,但憑夫人責罰。」

  她愈是表現恭順,鄭瑜愈是壓不住滿腔怒火。這賤丫頭不但沒辦成她交代的事,還勾引侯爺第一次在梧桐院留宿,早上連請安都免了,這滿府上下的人看著,置她這個主母的顏面於何地?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既然知錯,你就給我跪在廊下反省吧!我也不為難你,你自己覺得什麼時候贖夠罪了,什麼時候再起來!」

  撂下話後,鄭瑜又附在鄭恬耳畔,如蛇蠍般涼膩地低喃。「莫忘了你娘和你弟弟還捏在我們鄭家手裡,要是你敢在侯爺面前透露半句口風,小心他們性命不保……哼!」

  她重重哼一聲,長長的衣袖一甩,端起主母的架子,趾高氣揚地離去。

  「稟侯爺,剛剛府裡傳來消息,恬夫人被罰了!」

  「小園春酒樓」的廂房內,蕭雋正無奈地應付著追問不休的趙祈,聽聞親衛來報,霎時變了臉色。

  他顧不得再跟好友糾纏,急急告了辭,快馬加鞭地趕回府裡,鄭瑜正好在前廳理事,聽說他回來了,蹙了蹙眉,連忙迎了出來。

  她擺出一副賢妻的姿態,笑得端莊優雅,蕭雋卻是懶得和她打機鋒,開門見山地問,「聽說你罰了恬兒?」

  鄭瑜笑容一凝,心下暗罵是誰做的耳報神?

  「我是罰了她。」

  蕭雋目光一厲。「為何?」

  鄭瑜心中打鼓,偏是一股倔氣發作,抬了抬下巴。「她昨夜冒犯了侯爺,害得侯爺跌進花園池子裡,要是侯爺身子受涼了怎麼辦?何況她分明沒生病,卻懶怠著不來向我和母親請安,這事鬧得連母親都不高興,我這個做主母的要是不管一管,這後院裡的規矩如何能立得起來?」

  瞧她說得一派義正辭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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