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君本無情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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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疊由太子府傳過來的公文奏章裡,竟夾著一張毛筆劃,雖然看來像是遊戲之作,但隨意幾筆便勾勒出鮮明的形象,足見作畫之人不凡的才情。 希蕊抽出畫仔細欣賞,畫上是一隻貓咪,懶洋洋地蜷縮著,更妙的是貓臉表情生動,差堪比擬人之笑顏。 一張笑得眉目彎彎的貓臉,又撒嬌,又帶幾分調皮,甜得讓人想抱進懷裡,好好疼寵一番。 這誰畫的?希蕊自身亦是才華洋溢之人,自然看得出作品神妙之處,敬佩繪者才情之餘,不免也感到好笑。究竟是哪個糊塗蛋,竟會將此遊戲之作夾在奏章裡?可見作畫時的魂不守舍了。 她微笑搖頭,正欲將畫紙揉成一團,忽地,心念一動。 她再仔細端詳畫作,照理說,貓的五官不該像人,但這張可愛的貓臉,卻讓她愈瞧愈覺得仿佛神似某個人。 是誰呢? 她眯眼思量,腦海意念紛紛,好不容易即將抓到頭緒時,卻讓人不識相地打斷。 「啟稟娘娘,方才屬下接獲報告,德芬公主前去禦書房面聖了。」 希蕊心神一凜,立即丟開這副謎樣的遊戲之作。 德芬私下面聖,表示她開始有所行動了,她這邊也得及早做好準備才行。 她當機立斷地下令。「傳青龍與朱雀兩位大人前來見我!」 「是。」 「父王,兒臣夜觀星象,發現這兩日天空出現一顆彗星,且紫薇垣星象亦有異狀。」 德芬公主來到禦書房,屏退左右後,開門見山便落下這句。 靖平王聞言,目光一閃。「紫微垣,那就是代表王宮內院的星垣吧,哪裡有異?」他問得很冷靜。 德芬訝異。照理父王聽說紫微垣星象有異,應當極是介意,怎麼這回如此鎮定? 她直視靖平王,留神觀察其表情變化。「北極五星之太子星,近日亮度逐漸增亮,帝星則反之,逐漸黯淡。兼之彗星出現,乃除舊佈新之象,兒臣唯恐此星象對陛下不利。」 「哪裡不利?」靖平王淡淡地問。 德芬蹙眉,越發覺得不對勁。「太子星亮度既有亮過帝星之嫌,陛下近日當格外留心太子之動向。」 「你的意思是,開陽很可能對我奪權逼宮吧?」靖平王話裡似有嘲諷意味。 德芬一凜,躬身作揖。「兒臣不敢妄加揣測,只是從星象看來,確有此種可能。」 「那麼,天女有何建言?」 「此事該由陛下自主判斷。」 「你身為護國天女,負責掌管國家神器,觀測星象,給予本王建言本身職責所在,不必多慮,有話就直說吧!」 「……」 「不肯明說是嗎?」靖平王微微一哂,似笑非笑,沉默片刻,忽地悠悠揚嗓。「你恨開陽嗎?」 德芬一怔。 靖平王靜靜審視她。「恨你這個哥哥嗎?當年若不是他交出關鍵證據,或許德宜不至於死。」 這是在試探她嗎?德芬咬牙,努力壓抑胸臆起伏的情緒,看來開陽當是跟父王提點過她可能皆由星象來遊說他了,怪不得父王會如此鎮靜以對。 她深吸口氣。「德宜哥哥……逆上謀反,開陽王兄……並未做錯。」 「你真是如此想的嗎?」靖平王顯然並不相信,輕哼一聲。「告訴父王實話,你恨開陽吧?」 她恨開陽嗎? 回到天女殿,德芬仍牽掛著不久前與父王的對話,字字句句在她腦海縈繞不去。 她獨坐於涼亭下,亭外站著兩名宮女,為她烹爐煮茶,跟隨她多年的貼身侍女春天亦在一旁照看著。 她手握一卷書,卻逕自出神,一個字也看不進眼裡。 恨開陽嗎?父王如是問她。 當然恨!怎能不恨? 一念及此,她倏地緊握書卷,心海浪濤洶湧。 當年,除了她之外,德宜哥哥最疼愛的人就是開陽了,不料到最後出賣哥哥的人,竟也是他!他怎能做出此等忘恩負義之事? 當年她還幼小,並未十分清楚來龍去脈,及至漸漸長大,暗中調查真相,這才知曉在最關鍵之時,是開陽背叛了德宜哥哥,從此不由得對他生恨。 雖然她百般告訴自己,開陽也是不得已,為了活下去,他或許有不得不為的苦衷,但失去至親的痛苦仍是令她難以原諒他。 最恨的是,他似乎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對當年的事毫無悔恨,德宜哥哥的忌日,他從不曾來祭拜。 他的良心是被狗咬了嗎?一個人怎能涼薄至此! 她恨著他,表面對這個王兄相待以禮、和顏悅色,其實好幾次險些失控。 決心競逐王位之後,她與他更是形同陌路,即便相見,也只是淡淡頜首,算是招呼。 誰知那日,他竟有臉親自前來天女殿探訪她—— 「若太子殿下今日是特來警告,懇請王兄放心,自從真雅王姐差點于宮外丟了一條命,圓桌會議又推舉王兄為太子,我便知道形勢不在自己身上了,縱然我冒險公然施行幻術,為自己造了『天命』,到頭來終究是一場空。」 她話說得很白,很有自知之明,她以為他或許會不相信,冷嘲熱諷幾句,不料他卻是淡淡一笑。 「王妹誤會了,王兄今日前來,其實是想與你結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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