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君本無情 | 上頁 下頁


  都說他是放蕩不羈的王子。

  當他兩個王妹憂國憂民,為國家征戰、為百姓祈福時,他大開筵席,與一群貴族子弟同樂,喝酒吃肉、鬥雞走狗打馬球。

  都說他是冷血無情的王子。

  必于這世間的生存之道,他學了十成十,情愛對他如糞土,親情於他如浮雲,為求自保,他不惜賣兄求榮。

  十年前,德宣太子叛上謀逆,是他交出了最關鍵的證據,助那于宮裡只手遮去半邊天的希蕊王后斬草除根,拔去最令她坐立不安的勁敵。

  原本朝廷與民間不太相信,那位知書達禮、出類拔萃的太子竟會如此大逆不道,但既然有了白紙黑字的證據,眾人也不得不接受事實。

  人人稱道的太子、希林國未來的王位繼承人,因此認罪伏誅,服毒自盡。

  是他害死了自己的手足。

  流言如野火,從宮裡燒竄民間,生生不息,他,成了群臣與百姓眼中的不肖王子。

  德芬恨他,真雅忌憚他,其它人或巴結、或暗鄙,或敬他而遠之。

  十年來,他便是這般活著,眾人於他背後指指點點,他裝作不聽不聞,以王子身分及姿態,我行我素地活著。

  他活得狂放,卻也活得冷漠,漫無目的,將來之於他是一片空白。

  但如今,該是規劃之時了。

  思及此,開陽冷冷一哂。他懶懶地倚在御花園一座隱密的涼亭裡,手上把玩著一枝翠玉細雕的笛子。這枝鳳鳴笛,是某個人多年前送給他的,歲月悠悠,這橫笛總是不離身。

  思索時,他習慣用拇指撫過那一個個笛孔。

  他的兩名心腹月緹與赫密見狀,知他正整理思緒,識相地靜立一旁,不予打擾。

  他們默默望著主子,丹鳳眼,劍眉英氣,鼻峰高挺,唇泛瑰麗血色,這是一張十分好看的臉孔,甚至太過俊美了,美得令女子都不禁自慚形穢。

  月緹自認美貌,但在這主子面前還稍遜幾分,這宮裡,怕只有那位號稱希林第一美人的希蕊王後方能與他於容貌上爭相比擬。

  不知要何等的天香國色才能入這主子的眼呢?月緹漫漫尋思。這些年來,開陽遍覽群芳,見過的大家閨秀不在少數,玩過的歌姬舞妓更是多如過江之鯽,但從未曾聽聞,他對誰真正動了心。

  不過,冷血無情的人是不該動心的,能夠放縱酒色卻從不沉迷的人,才具備成王的資質。

  她心目中的王,就該如同眼前這男子,不將任何人放在心上,任何人都只能是他棋盤上一枚可隨意玩弄的棋子……

  「嘖嘖,你又在發癡了。」耳畔,一道戲謔的聲嗓撩撥。

  月緹一震,側過臉,兩道冰凝的眸光怒射。

  赫密早就習慣她如冰的眼神,並不以為意,只是懶洋洋地笑著。「我們主上是長得俊俏,可你也不用老是傻愣愣地瞅著他吧?這樣很難看。」

  「我哪有傻愣愣?」月緹暗暗咬牙。他這評語對一向自視甚高的她無疑是個侮辱。

  赫密不答,聳聳肩,攤攤手,一副大男人不與小女子計較的模樣。

  她快氣炸,秀眉一攏,正欲發作,開陽清雋的聲嗓悠慢揚起。

  「鬥花祭是今日吧?」

  主子回神了。月緹與赫密同時一凜,不再鬥嘴,正經地面對主子。

  「是今日沒錯。」赫密朗朗回應。「殿下受邀擔任評審,也差不多該是親臨現場的時候了。」

  「參加的人很多嗎?」

  「是,今年王后興致高昂,廣發花神帖,說今年選出的花仙,將陪同她與天女一起于神殿向上天祈福三日三夜,所以幾乎王城內所有的千金閨秀都來了。另外,陛下將于此次鬥花宴為殿下選妃的消息,也傳出去了。」

  「是嗎?」開陽若有所思。

  赫密觀察他的神色,補充說明。「殿下,夏相國的孫女以及兵部曹大人的千金,據說也都將參與此次鬥花。」

  「夏采荷與曹雪紅嗎?」

  「是。」

  開陽沉吟未語,月緹與赫密交換意味深長的一眼。

  「殿下,也該作個決定了。」月緹進言。「您大婚的對象必須對競逐王位有利,究竟要與夏家或曹家結盟,勢必有所決斷。」

  「你們兩個認為呢?我該選擇夏采荷,或是曹雪紅?」

  「夏采荷。」赫密說。

  「曹雪紅。」月緹答。

  兩人意見不同,語落,同時瞪對方一眼。

  「殿下,該當選夏姑娘。」赫密分析。「夏姑娘乃相國大人夏寶德之孫女,而夏寶德又是王后娘娘的舅舅,與夏家聯姻,等於與王后的勢力結盟,這對我方大大有利。」

  「不,殿下,該當選曹家千金。」月緹亦抒發己見。「希蕊王后雖是權勢傾國,可喜怒無常、陰晴不定,這些年來,不知戕害多少王家子女,屬下很懷疑她是否會真心助您為王?不如與曹家聯姻,曹氏歷代皆出大將軍,掌握希林大半軍權,若能與之結盟,於我們才算是當真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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