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不愛江山 | 上頁 下頁


  他要如何與江山競爭?

  真雅不可能響應自己的心意,他很清楚,太清楚了……

  「怎麼?你究竟要不要與我打賭?」

  他的心好痛,偏偏這傢伙還不識相地來招惹他。

  「你……荒唐!別開玩笑了,滾開!」他推開無名,負氣舉步,狂風似地卷離書房。

  「嘿,就這麼溜了嗎?不敢跟我賭嗎?曹大人、曹大人!」無名笑喊,直到確認他走遠了,這才好整以暇地放回機關車,撫著那玲瓏的車身,笑意緩緩沉凝,眼神亦如冬季寒潭,一分一分地凍結。

  「你以為我是在捉弄你嗎?不是的,曹承熙,我是認真的。」他喃喃低語,字字句句,透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陰沉——

  「我,非得到她不可!」

  那個女人,是冰霜。

  宮裡有多少貴族子弟,外表俊朗、條件優秀的更不在少數,就連那位具有軍事將才的曹承熙,尚且不能打動她的芳心,那麼他又有何優勢?

  「師父啊師父,你可給我出難題了。」

  無名自嘲地哂笑,斜躺在王宮御花園一座涼亭頂,曲臂為枕,懶洋洋地望著天空,長夜將盡,晨曦漸透,一彎月牙將沉未沉,閃耀銀白光芒。

  拂曉前的月色格外淡漠清冷,令他聯想起那個女人,真雅公主。

  十六歲便以一介女兒身,堂堂踏上戰場,在刀光劍影間,為自己殺出一條成王之路,如今她百戰百勝,享有不敗的女武神聲譽,誰敢輕瞧她?

  希林國史,並非不曾有過女主稱王,以她為聖國打下將近四分之一江山的半功偉業,若是有意競逐王位,誰曰不宜?

  也就是因為她有這個條件、這份野心,師父才命他接近她,伺機奪取芳心,先謀人,再謀國,以附馬的身分建立勢力,最終直指這個國家的王座。

  他必須成王——這是他從小便被賦予的使命,二十多年所受的刻苦磨練,便是為了有一天收攬這片江山。

  先謀人,再謀國,這要訣說來簡單,做起來可不容易。

  跟女人打交道,從來不是他的強項,何況是融化一個冰霜美人?

  如何謀奪一個女人芳心,得到她的愛?師父可沒教過他啊,沒教過他如何去愛人,更沒教他如何才能為人所愛。

  愛與被愛,在他二十餘年的人生裡,顯得遙遠而虛幻,比之水中月、鏡中花,更加不可捉摸。

  他倒寧願師父命自己去殺人,至少殺人時,他能鮮活地感覺到自己的存在,生命在他刀下消逝,鮮血濺上他口角,而他嘗著那腥味,體內血流往往因而沸滾,躁動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

  師父說他天性殘忍——或許吧,或許他真是野獸投生。

  但殘忍無情的人,最適合成王,不是嗎?

  一念及此,無名驀地翻坐起身,喉間有點苦,又想吃糖了。唉,他這嗜吃糖的毛病就不能改改嗎?就連自己也覺得幼稚。

  一陣輕巧的是音由遠而近,無名耳朵靈敏,察覺這處音不似尋常宮女或侍衛,好奇地往下張望。一道清麗身影漫漫行來,宛如足不沾塵,姿態飄逸。是真雅。

  她身穿一襲白色男衫,胸前繡著銀典王徽,腰間佩翠綠寶玉,這服色——對了,該當是屬於王室親衛隊。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王宮親衛隊分屬四大令官,統禦二十八星宿主,星宿主手下又各率領一群星徒,因應不同階級,服色也各有不同。

  記得他初來乍到這宮裡時,光是認清文武百官的服色就眼花撩亂了,真佩服當初負責擬定王室朝廷典章制度的傢伙,搞出這些繁文緝節,不累嗎?

  無名嗤笑,墨眸炯炯有神地打最真雅。

  她穿的是白色,衣飾鑲的是王徽,配的是御賜寶玉,看來像是白虎令轄下的星宿主。但堂常一位公主,為何要作如此打扮?

  他是曾聽說王室親衛隊,遴選的都是希林國內各貴族子弟,所以常帶著幾分驕氣,受寵者更是在這宮裡橫行無阻,連大臣都不放在眼裡,不過可沒聽說出身王家的子女也須加入親衛隊,或者藉這一身官服立威。

  她在想什麼?天未亮,在此破曉時分,她獨自在宮裡晃蕩,究竟意欲何為?

  他忍不住好奇。見她在前方拐了個彎,往宮殿北門的方向去了,他劍眉一挑,心念乍動,輕巧地躍下亭簷,悄悄尾隨在後。

  她似是不欲驚擾王宮守衛,一路穿花拂柳,專挑無人的小徑走,終於來到宮門前。

  守門的兵士見到她,一時認不出她是誰,她取出令牌。

  「殿下!」兩名兵士急忙彎身行禮。

  「我有急事,須得出宮一趟,開門吧。」

  「可是殿下,王后娘娘曾傳下懿旨,不到卯時,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宮門,況且如今天色未亮,您一人出宮,恐怕危險……」

  「有我保護公主,哪裡危險?」無名無預警地跳出來。

  三人都嚇一跳,真雅微微盛眉。

  「我說兩位老兄,」無名閑閑走向兩位兵士,綻開燦爛的笑容。「她是公主,她要出宮,你們兩個小小守門兵擋得住嗎?還是你們為了表示效忠,打算向王后通風報信呢?」

  兩名兵士互看一眼,都是惶栗不安。「小的不敢!」

  雖說王后娘娘他們得罪不起,可這位陛下最寵愛的公主,他們也是不敢怠慢,萬一惹怒芳顏,一樣吃不了兜著走。

  「公主呢,也不過是在這規矩繁複的宮裡待得悶了,想進城走走,兩位不如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也沒人知道她是何時溜出去的,對吧?」

  「是,小的知道了。」兩位守門兵一想有理,忙開宮門。

  真雅這才順利出了宮,待宮門再度緊閉,她不動聲色地回眸,望向無名。「你何時跟在我身後的?」

  「也沒多久。」他嘻嘻笑。「我在涼亭頂躺著看月色,看你鬼鬼祟祟的不知想做什麼,就跟來看看。」

  鬼鬼祟祟!也只有他膽敢這般對她說話了。

  「你回去吧!」

  「我不想回去。」他一口回絕。「你要上哪兒玩?我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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