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真命天女 | 上頁 下頁
二十八


  「說清楚一點,究竟怎麼回事?」黑玄命令。

  「是,曉得早上起來,看看雨總算停了,預示前去拜會村長,與他商討後事如何處理,豈料人去樓空,不僅村長屋子裡沒人,整個村落也空了大半,能定的人全走了,留下的都是些不堪奔波的老弱病殘。」

  「也就是說,那些農民攜帶家眷、連夜出逃?」

  「是,看來是如此。」

  該死!黑玄驚怒,面色鐵青。

  而德芬在簾後聽了,身子一軟,頹然倒地。

  黑玄聽聞異響,心神一凜,起身掀簾,瞥見她形容憔悴,怔忡的坐倒在地,大為焦灼,連忙彎身攙扶。

  「丫頭,你什麼時候出來的?怎麼了?」

  「是真的嗎?」她仰起慘白的素顏,緊抓住他臂膀。「村長跟村民們都逃了,是真的嗎?」

  他悵然蹙眉。「丫頭……」

  見他神情鬱鬱,她知道自己沒聽錯,水眸幽幽凝淚。「為何要逃?為什麼?是信不過我嗎?可我……是真心想幫他們的,真的想幫他們……」

  「別說了,丫頭,別再多想。」眼見她傷感落淚,他心如刀割。「你身子不舒服,還是回房休息吧。嗯?好好睡一覺。」

  她怎麼能睡?要她如何安眠?

  德芬咬咬牙,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顆顆斷人心腸。「如今我才想到,他們從未稱呼過我的官銜,從未喚過我一聲大人,總是叫我于姑娘、于姑娘……只是個「姑娘」一」她倏地硬咽,滿腹心酸。「他們從未真心相信我,原來我……不曾得到過他們的信任。」

  「別說了,丫頭,別說了。」黑玄啞聲相勸,不忍再聽下去。

  他曾壞心眼的想看當她付出真心卻遭到背叛時會是何等表情,但她如今的反應,太令他震懾了,胸口揪得緊,透不過氣,如石磨碾過,狠狠地、狠狠地痛著。

  太痛了。這個傻氣的丫頭,太令他心痛……

  「我該如何是好呢?玄,該怎麼做,他們才會信我?」她悲愴的詢問,終究抵不過排山倒海的酸楚,腦門一暈,黯然垂眸。

  她暈倒在他懷裡,而他抱著她滾燙綿軟的玉體,又是擔憂,又是震怒。

  「把那些逃走的農民都給我抓回來!一個都不准少!」他厲聲喝令,目光陰寒,面容如最殘酷的厲鬼,猙獰扭曲。

  不識相的傢伙,竟敢辜負了她的真心、她的誠意,他要親手斬殺他們,殺了他們全部!

  「消息確實嗎?」

  星月爭輝的夜晚,一頂白色蓬幕下,一個男裝打扮的麗人坐在案邊,手握一卷兵書,燭火躍動,暖暖的映著她英氣冷冽的秀顏。

  她正是在戰場上享有不敗之譽的真雅公主,希林女武神,在她面前,一名身穿軍服的青年將官正在報告。他是真雅身邊最得力的心腹,也是個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

  「據探子回報,在襄於與安康兩州交界的山區搜索時,發現幾個逃竄的農民,他們說曾經見過樣貌極似德芬公主的女子,身邊還跟著一名侍女,外貌形容應該是春天無誤。」

  「那她們如今落腳何處?」

  「據說是在金穗花城。」

  金穗花城?襄於州的首府?德芬去那裡做什麼?

  真雅揚眉,在腦海玩味思量,心念忽動。「承熙,你記得嗎?六年前有個在靈台當眾揭露德芬預言日食的男子,意外救了德芬一命。」

  「是,當然記得。」名喚承熙的將官恭謹應道。「當時引起大騷動,若是協管沒記錯,那人當是玄武令下的星宿主。」

  沒錯,「是鬥宿。」

  「誰?鬥宿是誰?」另一道輕快的嗓音介入。

  發話的事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青年,一身襤褸布衣,袖口衣襟綴了好幾個補丁,墨發以一根發繩隨意束起,一副率性的浪人打扮。

  他好奇的湊過來,嘴上叼著根麥芽糖,不時舔上一口。

  承熙皺眉,賞他兩枚白眼,對這個沒規沒矩的草莽傢伙,他實在很看不慣。

  「就是黑玄。」

  「黑玄又是誰?」青年浪人追問。

  沒人理睬他。真雅陷入自己的思緒,沉吟低語。「這六年來,他兩人之間毫無往來,我還以為那天的事只是偶然,看來德芬心中似乎另有盤算。」

  「快告訴我啊,黑玄是誰?」

  「下官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唉,真是急死人了,怎麼就沒人肯告訴我一聲呢?」兩人正經八百的對話,青年浪人卻是在一旁搖晃雙手,試圖吸引注意。「喂、喂!我在問問題呢,聽到沒?」

  聽見了!「黑玄是襄于州的領主。」承熙不耐的回話。

  「喔……是貴族啊。」他總算明白了,繼續舔麥芽糖,漆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轉。

  「黑玄這幾年來可有動靜?」真雅詢問。

  「沒什麼特別的。」承熙搖頭,「據說他性格孤僻,很少與其他貴族往來應酬,就連對自己領地的事物都不怎麼關心,何況中央政事。」

  「是真的對政事毫不關心嗎?」真雅凝思片刻,翠眉一挑,明眸乍亮。「抑或他是在……等待時機?」

  等待時機?承熙不解。

  真雅淡淡一笑,解釋。「襄于州出身的戰士素來以彪悍聞名,又擁有豐富鐵脈,是國家兵器生產之重地,黑玄身為領主,動向不可不格外留心。」

  承熙聞言,霎時警醒,浪人青年笑笑地望著真雅,墨眸熠熠,若有所思。

  「總之,在開陽跟王后發現德芬的下落以前,我們得搶先將她迎回來。」真雅果斷下令。

  「是,殿下。」

  德芬大病了一場。

  在黑玄懷裡暈厥後,連續三日三夜,她昏昏沉沉,限轉於半夢半醒之間,現實與夢境交錯,教她難以分辨真假。

  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己仿佛見到死去的宣哥哥,他對她笑著,食指抵在唇前,命她嗓聲。

  「你要跟我偷溜出宮,就得乖乖的,不要吵,若是被旁人發現了,我們可就走不了了。」

  「是,我知道了,哥哥,你不可以丟下我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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