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真命天女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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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怔地與他相凝,貝齒咬著唇,一顆清淚墜落。 「別怪自己。」他知道她想什麼,「這是天災,人力難以相抗的。」 「可我應該及早察覺,如果我早點注意天象,或許能防患未然。」 「別傻了,你真以為自己有預言能力嗎?」 什麼?她震駭,明眸圓瞠。 他微微一笑,拇指溫柔地替她拭去頰畔淚痕。 「你……都知道了?」她顫聲問。 「你以為呢?」他不答反問。 他都知道了,原來他早就知曉她的真實身份。德芬悵惘,胸臆纏結著難以厘清的複雜心緒。 「什麼時候?你是何時知曉的?」 「從我在城門口看出你是丫頭的那一刻,就有些猜疑了,之後又陸續得到佐證,更加確定你就是六年前那個命在旦夕、卻大膽跟我交易的小公主。」 「那你為何……不早點揭穿?」為何配合她玩遊戲?憶起自己在他面前說的每二句謊言,她不禁窘迫難堪。 「太早揭破,就沒有樂趣了。」他笑著,輕輕掐弄她臉。 「你又在玩我?」她驚嗔,就如同六年前,他眼睜睜的看著她與春天悲痛訣別,卻只當是一出熱鬧好戲。 「不是玩你。」他修正她的說法。「只是想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 「你……」她不知該說什麼,只能傻傻瞅著他。 「別氣了。」他憐惜的撫摸她耳廓。其實不揭穿她的身份不只是想試探她的決心而已,更重要的事,他盼望能將她留在自己身邊。 將一個公主、一個天女,留在自己身邊……這會事一個不可能之夢嗎? 思及此,黑玄自嘲地勾勾唇。「話說回來,丫頭,若是你想隱瞞自己的身份,也得仔細點。」他含笑戲謔。「不僅常常忘了對我說敬語,還唱「步天歌」給我聽——像這種只傳靈台、不傳民間的秘曲,你如何會唱?你當真以為我大醉了,腦袋便跟著糊塗了嗎?」 是啊,她眨眨眼。 「你對人太不設防了。」他感歎,「我真奇怪,這樣的你怎能在那個皇宮存活自今?」 「不是那樣的。」德芬喃喃否認。怎可能不設防?她可是活在一個充滿魑魅魍魎之處啊!「在宮裡,我只信任春天一個人,私密話只對她說,而你……」她忽的停頓,又是憂傷,又是迷惘的瞧著他。「我也不明白為什麼,對你,就是會不自覺的敞開心房。」 「是嗎?是不自覺嗎?」聞言,黑玄低低笑了,星眸炯炯,墨光璀璨,展臂將她擁進懷裡。她只覺想掙脫,他收攏臂膀。「別動,你沒聽說嗎?身體是最佳的取暖工具,你不想凍死在這種地方吧?」 她是不想。德芬幽幽歎息。也罷,就暫且將禮教之防拋到九霄雲外吧,現在的她,很需要一個溫暖的胸懷,身心皆然。 他的懷抱,似乎足以避開狂風暴雨,避開這些年來令她疲憊的一切…… 「你說過,自從你哥哥死後,就沒人能在你難過的時候抱抱你了。」他撥玩她柔細的髮絲,在她耳畔低語。「是那樣嗎?」 「原來你都聽到了。」不是酒醉昏睡嗎?耳朵真靈。 「是,我都聽到了。」他坦然承認,將她摟得更緊。「現下我抱著你了,你就睡吧,好好睡一晚,明日的事,明日再想。」 明日的事,明日再想。 她靜靜地品味他的話,忽而覺得好累,好疲倦。 是的,她的確想睡了好想好想睡—— 她在他懷裡睡了一夜,隔日,雨勢漸歇,她等不及雨停,冒著濛濛細雨走出山洞,巡視整個村落。 滿目瘡咦,災難過後的景象即便在噩夢裡也難以想像,農田淹了,作物毀了,大部分農舍都有損傷,不是飛走了屋瓦,便是歪斜了樑柱,更有少數農舍頹然倒塌。 家家戶戶都傳來啼聲哀號,孩子們哭鬧不休,人們愁容滿面。 德芬與黑玄來到村長住處。老人家一夕白髮,在屋外木然佇立。他沒見過黑玄,不知他便是那位惡名昭彰的領主大人,只是對著德芬泣訴絕望。 「于姑娘,這不該怎麼辦好?所有的一切,全完了,完蛋了……」 德芬聞言,心酸難受,卻仍強打精神安慰村長,「不會的,王老,只要大家同心協力,還是可以重建家園的。」 「怎麼重建?就算房子可以重新蓋起來,那這些田地呢?都毀了毀了!」 「只是需要時間休養生息而已·…」 「我們還能有多少時向?領主大人只給我們一年啊!明年還得納稅……」 「還有將近十個月,不是嗎?只要懷抱希望,一定能重生的。我會陪著你們,會與你們同在一起。」 「于姑娘,于姑娘…」老人家也不知是太悲傷或太感動,竟然跪伏在她面前,頻頻磕頭。 德芬慌了,連忙扶他起身。「別這樣,快請起,請起來啊!」 「于姑娘,勞你代替我們向州牧跟領主大人求情吧!救救我們,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們!」 「知道了。我會救你們的,絕不會拋下你們。」 「救救我們,救救我們……」老人家口口聲聲懇求。 德芬愴然,心傷得兒乎站立不穩,黑玄蹙眉旁觀,心海亦洶湧起伏,不能平靜。 又安慰了村長幾句,德芬方才在黑玄的催促下,黯然離開,每經過一戶農家,她便誠摯的許諾,一定會與大家同甘共苦,重建家園。 「我向大家保證,請你們也相信我好嗎?」 「救救我們,于姑娘,救救我們……」 「相信我,我不會拋下你們的。」 她含淚保證,拿出一顆真心,回應農民百姓的期待,卻想不到,自己滿腔熱血換來的,竟是無情的背叛—— 「什麼?你說他們逃了?」 那天,德芬回到領主府便病了,腦疼體熱,身骨酸軟,大夫診斷過後,說是受了風寒,須得安心療養。 她雖心系災民,卻實在體力不濟,之得暫且按捺焦急,臥床休息,豈料隔日中午,張、李兩位開農師聯袂匆匆來到領主府,德芬以為他們是來與自己商量災後如何重建,不料他們卻直接面見領主。 她撐著病體,在花廳簾後偷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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