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彈琴說愛 | 上頁 下頁 |
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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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 滿腹疑問一如炸彈瞬間在她體內爆開,激起心海狂濤駭浪。 是誰彈出了他的聲音?是誰讓他譜出這首曲子?是誰?究竟是誰? 這首曲子該是屬於她的啊,他的聲音也該只有她能彈,為什麼?! 莫名的狂躁攫住羅戀辰,她雙腿一軟,幾乎是踉艙地往音響奔去,顫著手,取出擾亂她心神的CD。 除了製造光碟的廠商標誌,上頭什麼也沒寫,沒有曲名、沒有作者,什麼都沒有。 她驀地轉向父親。「這是誰的CD?是您買的嗎?」 「不是買的。」她的震驚仿佛早在羅父意料當中,他相當冷靜地解釋,「是一位楚先生拿過來的。」 她一楞,「楚先生?」 「他說是白老師的朋友。」 白謹言的朋友?楚懷風? 「那他有沒有說這是誰彈的?」她急促地問,「是誰能彈出這樣的聲音?」 「他沒有說,只要我放給你聽。」 「嗄?」 「他說,只要你多聽幾次,就會懂了。」 多聽幾次,就會懂了。 羅戀辰閉起眸,想起與楚懷風在電話裡的對話。 「……那天,我把你的試聽帶拿給他聽,整整一個晚上,他聽了一遍又一遍,然後便忽然發瘋了,把自己關在琴房裡。整整兩天兩夜,他不吃、不睡,連水也不喝,終於譜完了這首曲子。」 「不吃?不睡?」 「對。然後他就大病了一場,在醫院裡足足吊了三天點滴。」 她腹部一沉,像遭人重擊。「他幹嘛、這樣折騰自己?」 「一回到家,他馬上坐到鋼琴前開始彈,整整練了一個禮拜。」 「什麼?」她大驚。「你是說這曲子是他彈的?」 「還會有誰?」 「可是他的手——」 「是他彈的。」 「怎麼、可能?」她難以置信。「他明明不能彈了啊。」 回應她的,是深沉至極的嗓音。「你看了就知道了。」 羅戀辰震顫莫名。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楚懷風不肯告訴她,她也不敢繼續追問,怕聽到的,是無法承受的答案。 所以,她只好把自己關在房裡,一遍又一遍地聽這首曲子,這首聽說叫做「那年我遇見你」的曲子。 愈聽,心愈痛。 與他之間的回憶像泛黃的老照片,一幕一幕掠過腦海—— 她叫計程車在大街小巷追他,他指導她彈琴時嚴厲又溫和的神態;他每一回拉起她的手時,那直竄她骨髓的溫暖顫慄;他為她跟別的男孩在一起而大發脾氣;他耐心地誘哄要脾氣的她;他吃冰淇淋時,那宛如咽下毒藥的糾結表情;他看著她堆的雪人時,那陽光般燦爛爽朗的笑容;他吻她時,恍惚又激情的眼神;他撫摸她時,那仿佛呵護著極品陶瓷的模樣…… 她聽著,想著,又哭又笑,難過的哭,喜悅的笑,像發了瘋一樣。 聽聽這首意境深遠纏綿的曲子,聽聽他清明澄透的琴聲。她怎麼會認為他對自己毫不在乎?怎麼會認為他無情? 彈琴的人怎麼會無情?彈琴的人從來是最深情的啊! 為琴癡,更為情癡。 拉出躲在衣襟裡的練墜,她顫顫地打開。 乾燥的紫玫瑰花瓣,依舊沉靜地躺在裡頭,仿佛待人喚醒。 忽地,一滴淚墜落,滋潤了乾燥的花瓣,那一瞬,花好似蘇醒了,淡雅的紫竟美得動人心魂。 羅戀辰哭得更厲害了。 她怎麼認為自己能忘了他?怎麼以為自己可以不再想他? 若真想遺忘,又何必讓這瓣淡紫一直貼著自己的胸房?真要遺忘,又何必如此舍不下他的心意? 於是,她不顧一切地奔來維也納。 於是,她在曾與他堆雪人的門前徘徊。 於是,她拿著那片CD,仰望覆滿皚皚白雪的門簷,卻猶豫著不敢進去。 直到她聽見屋裡朦朦朧朧傳來琴音—— 是他在彈琴嗎?他又能彈琴了嗎? 取出他堅持要她保留的鑰匙,她悄悄開門走進,躑躅的步履在玄關停憩許久,才慢慢轉進廳裡。 琴聲,更清晰了,每一個音符,都讓她明麗的眸更泛紅一分。 那不是他彈的琴,是她。 音響裡正播放的,是她前兩年出的那張莫劄特鋼琴專輯,溫朗明快、卻又帶著淡淡憂愁的莫劄特。 她閉了閉眸,深吸一口氣,稍稍平定激動的心緒,然後,開始尋找他的身影。 他在哪裡呢?怎麼屋內好像空空如也,一個人影也沒有? 正茫然間,廚房傳來一陣聲響,她一顫,直覺往角落一躲,靠在書櫃後偷偷瞧他。 他左手捧著一小盒冰淇淋,慢慢走到靠近窗扉的餐桌旁坐下。 掀開盒蓋,握住湯匙,他開始一口一口舀起冰淇淋,一面吃,一面望著窗外銀白世界,臉上的神情惘然。 他仿佛在想什麼,一直發著呆,然後在一次挖舀的動作時手肘一拐,不小心撞翻擱在桌上的一杯水。 他連忙放下湯匙,端正玻璃杯,接著抽出餐巾盒裡幾張紙,匆匆擦拭桌面。 羅戀辰瞪著他笨拙的動作。 淚霧,在眼眶裡蒸融了,她咬住手背,拚命忍住意欲竄出口的嗚咽。 他的手究竟怎麼了?為什麼臂膀吊著繃帶? 他的右手……廢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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