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不是不結婚 | 上頁 下頁 |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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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誰也不樂見的情況,劇團裡每個人,不論是正職或業餘的演員,都愛極了演戲,有人甚至懷抱著在美國百老匯發光發熱的夢想。 環境不佳,排練辛苦,票房壓力大,怪不得室內一片低氣壓,人人都掛著一張臭臉了。 向晚虹悄然歎息。她不喜歡這樣的氛圍,演戲該是快快樂樂的,是能讓人乘著夢想的羽翼在空中翱翔,而不是精神衰弱地坐困愁城。 「笨小晚,你笑什麼啊?」小白見她笑嘻嘻,胸口火氣更翻湧。「你演的是酒家女耶!為了家計被迫下海的酒家女,哭都來不及了,笑什麼?」 「為什麼酒家女一定要哭呢?笑不行嗎?」她自有主張。「我在客人面前,就一定會笑,因為我的工作是討客人歡心。」 「問題是你現在不在客人面前!你在更衣室裡換衣服。」 「那就更不能哭,有這麼多姊妹看著我,她們每一個的故事說不定都比我可憐,我有什麼好哭呢?」 「向晚虹,我想扁你!」小白咬牙切齒地嘶吼,正式宣佈他火山爆發了。 每次都這樣,好不容易寫好的劇本,這女人總是有許多意見,雖然很多時候他會發現頗有道理,但這回——她難道不曉得大夥的情緒已逼近臨界點,神經隨時要繃斷了嗎? 「總之,你照我寫的演就是了!」他用力揮舞導演筒,擺出導演的威嚴。 「好吧。」見他理智已蕩然無存,向晚虹暫且讓步,強迫自己照本宣科,演出角色。 小白卻還是很不滿意。「卡、卡、卡!」他嘶喊,頹然坐倒在地,煩躁地抓頭髮。 怎麼辦?他江郎才盡了!為什麼怎麼導都不對?劇本明明寫得很順,演出來卻不是他想像中的味道,究竟哪個環節出錯了? 「小白,你到底想怎樣?」劇中的女主角見排演一直無法順利,也發飆了。「一下子叫我們往東,一下子又往西,大家都被你要得團團轉!」 「把人耍得團團轉的人是你吧?」男主角不屑地冷哼。「意見特別多,服裝道具都要最美的,一換再換,錢都花在你身上了!」 「我是女主角,當然應該打扮得萬眾矚目!」 「是喔,一朵圓仔花,還以為自己是香檳玫瑰哩。」 「你——」 「卡、卡、卡!」這回,換向晚虹喊「卡」了,嬌小的身子跳進兩個爭執的男女主角之間,緩和劍拔弩張的氣氛。「大家消消氣,別吵架,我們一定有辦法突破困境的,反正離公演還有一個月——」 「只剩一個月了!」兩人同時嗆駁她。 她愣住,片刻,微妙地揚唇。「瞧你們,連說話都異口同聲,默契已經比之前好很多了,不是嗎?」 兩人無語,女主角面子拉不下來,忿忿地撂話。「別光說我們了,小晚,你自己呢?一個酒家女,到現在連要笑不笑都搞不定,你認真點好嗎?還想嘻嘻哈哈到什麼時候?」 認真點?她很認真啊! 向晚虹無聲地苦笑。「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重新揣摩這個角色。」她低語,忽然也覺得有些落寞了。 週末夜的臺北,月昏圓,磨利了清輝,幽蒙地切開夜幕,佔領夜裡每一個孤寂的靈魂。 紅男綠女,不論快樂的、悲傷的,總愛聚在夜店裡,為彼此的生活乾杯,飲下不足為外人道的酸甜苦辣。 「你心情好像不錯?」 色調暈藍的酒館裡,魏元朗和兩個好友佔據角落一張L形沙發,開了一瓶勃根地紅酒,淺酌談心。 這家位於東區的Lounge Bar,是他一個女性朋友開的,店內情調不比一般夜店,少了幾分煙霧迷離,多了幾分慵懶宜人,很舒適,很自在,魏元朗很喜歡帶朋友來這裡喝酒,聽女主人收藏的爵士樂唱片。 「Enjoy Life」,正如店名一樣,他也希望自己能做到享受生活。 「最近發生什麼好事嗎?瞧你這麼開心。」坐他身畔的葉亞菲打量他不時勾起淺笑的俊容,好奇地問。 「好事?」他聽聞,腦海倏地晃過一張俏皮的笑靨。「沒有啊。」 葉亞菲秀眉挑起,似是不信他的否認。 坐兩人斜對面的紀禮哲撇撇唇,加入對話。「亞菲,你也幫我們想想,最近哪可能有什麼好事啊?想到要開股東大會就煩死人了!」 葉亞菲睨他一眼,慢條斯理地揚嗓。「你會煩,是因為『翔鷹』去年業績不好看,對股東很難交代,可元朗的『翔飛』卻賺翻了,他幹麼煩?」 紀禮哲一窒,半晌,懊惱地輕哼。「你逮到機會就是要酸我,對吧?」 「那也要某人總是出糗給人酸啊!」 「葉、亞、菲!」紀禮哲拉高聲調。 葉亞菲淡淡一笑,打開煙盒,取出一根Virginia淡煙,好整以暇地點燃,銜進朱唇,吞雲吐霧的姿態極優雅,卻又微蘊幾分挑釁意味。「有何指教?紀總裁。」 一男一女隔空嗆聲,眸刀互砍,夾在中間的魏元朗裡外不是人,無奈一歎,認分地當起和事佬。 「好了,兩位可以暫時休戰嗎?最近大家工作都忙,難得聚會,就不能放輕鬆點?」 和事佬都撂話了,兩個針鋒相對的冤家也只好識相地收回武器,葉亞菲眸光一轉,若有深意地落定前男友。 「我看最輕鬆的人就是你了,元朗,最近交了女朋友,對吧?」 「女朋友?!」紀禮哲駭然低喊。「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元朗那麼受女性歡迎,哪天談戀愛也不奇怪。」 「但他是元朗啊!」那個不為任何女色所動的得道高僧。「這不是真的吧?元朗,你有女朋友竟然連我這個麻吉也不通知一聲?」他責怪。 「你別聽亞菲胡說,我哪有女朋友?」魏元朗嚴正否認。 葉亞菲卻不肯放過他,幽幽地問:「既然這樣,那天在你家裡那位是誰?」 「在你家?女人?」紀禮哲接口,神色更驚駭,聲嗓不可思議地變調。「你從不讓女人進屋的!就連亞菲也沒去過,不是嗎?」 唉,有必要這麼激動嗎? 魏元朗傷腦筋地澄清。「那是意外,我可不是自願邀她進來。」 「這麼說你承認的確有個女人嘍?」紀禮哲搓揉下頷。最初的震撼過去後,取而代之的是滿腔好奇。「是誰?我認識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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