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薔 > 闇海紅妝 | 上頁 下頁


  直到此刻,桑逸琪心中的怒火還無法平息。她從來不曾被一個人氣到這種地步,事情都過去半個小時了,她還耿耿於懷。通常她再怎麼生氣,她都有辦法在惹惱她的人離開視線後立即恢復冷靜,並在面對其他人時展露出若無其事的笑顏。

  但現在,從樓下的警衛到坐在她辦公室門外的秘書,每個人都因她經過時所卷起的怒氣而顫抖著。

  秘書鼓起了所有的勇氣,才敢跟著她走進辦公室。

  「桑小姐。」她怯怯地喊了一聲,「今晚的應酬,老闆交代要你一起出席。」

  「我知道。」

  「老闆的生日宴會,桑小姐覺得地點要辦在哪裡?集團的招待所還是天母的別墅?」

  「當然是天母!是老闆的生日,不幹盛威的事。」

  「是、是。我今天就聯絡宴會公司。桑小姐什麼時候可以和他們見面?」

  「明早。」

  「是。尹總經理派人送來的資料就放在你桌上,他說一切進行得很順利。」

  「很好。」

  「還有,你請他幫忙打聽的事也查到了。」她遞給桑逸琪一張便條紙,「這是她的電話跟住址。」

  桑逸琪終於旋過身面對秘書。向琉璃的落腳處查到了?

  她迫不及待地接過便條紙,臉上的神色隨著每一個字的閱讀而更加陰暗。

  便條紙上的住址跟向海玄的工作室就在隔壁而已。

  向琉璃、向海玄……她心中湧起一陣不祥的預感,他們該不會有什麼關係吧?

  「該死!不可能,不可能那麼巧!」桑逸琪用力一拍桌子,把站在一旁的秘書嚇了一跳。她好奇地凝睇著自己一向崇拜的上司,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失去了平時的冷靜。

  §1

  向海玄面向窗外,偶然吹過的微風拂起他長長的劉海。

  回到臺灣之後,他漸漸習慣了這裡亞熱帶的氣候,也漸漸愛上了孟春的溫暖,和偶爾掠過的清涼微風。

  在美國,現在正是復活節假期,到處都還是陰陰冷冷的。

  真是奇怪,雖然他在波士頓住了二十年,卻始終沒辦法對那個國家產生認同感,反倒是回到臺灣之後,才有一點點安心的感覺,仿佛終於落地生根。

  向海玄驀地皺眉。他怎麼會有如此可笑的念頭呢?他是美國人!就算他暫時在臺灣定居,這裡依舊不是他的家;從二十年前隨著母親移居美國後,臺灣就與他再無瓜葛,充其量不過是他母親的故鄉罷了。

  他原是陪著琉璃一起回來,因為他想見見母親生長的地方。只是,沒想到一回來就聽見那個人的消息……這或許是上帝冥冥中的安排吧。

  他冷冷地牽動唇角,面部的表情隨著思慮的轉動愈發陰沉,一直到一個清柔的嗓音拂過他耳邊,才緩和了他臉上僵硬的線條。

  「哥哥,你在想些什麼?」

  向海玄轉過身,見到向琉璃略顯蒼白的容顏。「你起來了?怎麼不多睡會兒?」

  「我睡不著。」

  「還不習慣嗎?是不是因為天氣太濕熱了?」

  「不會啊,這裡比波士頓好多了。波士頓太冷,空氣也糟。」向琉璃柔柔一笑,「我們就在這裡住上一陣子吧,哥哥。」

  「不會不舒服嗎?」向海玄的眼神裡透著擔憂。

  「不會。」她保證似的回答,「過一陣子我還想到處走走,聽說臺灣有好些地方的景色不錯。」

  向海玄微笑,「過一陣子我再帶你去,順便去找一些拍照的題材。」

  「哥哥……你不想去看看你在臺灣的家人嗎?」

  「你在說什麼?」他抿著唇,「我在臺灣沒有家人。」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她輕柔而堅定的繼續話題。

  他別開眼眸,默然不語。

  「哥哥——」

  「我不想見他們。」

  「包括你哥哥?」

  向海玄身子一震,額際的青筋跳動著。

  「你想見他吧?你曾經告訴過我,他是你最親近的人……」

  「琉璃!」

  他忽然高喝一聲,把她嚇了一跳。「怎麼了?」

  「別說了。」他低低地祈求,夾雜著一聲歎息,「別再說了。」

  向琉璃敏感地察覺到他的情緒低落,她輕輕環住他的肩膀,試圖安慰他。

  「對不起,哥哥。」

  「別道歉,你沒有錯。」

  「可是」向琉璃還想說些什麼時,門鈴忽然響了。她下意識地抬眼一瞥時鐘,「可能是那個人來了。」

  「哪個人?」

  「昨晚有一位桑小姐打電話來,說她想拜訪我。」

  「桑小姐?」是桑逸琪?向海玄不禁微笑,「你答應她了?」

  「是交響樂團的總監介紹她來的。我想她挺有誠意,又不是記者,所以……」

  「沒關係。」他揮手要她停止解釋,「來者是客,我們總得盡盡地主之誼。琉璃,你先去沖茶。」

  交代完妹妹後,向海玄走到門前,親自拉開大門。

  果然,映入眼簾的正是桑逸琪漾著淺淺笑意的臉龐,只是那笑意一見到他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你?」她柳眉輕顰,「你和向小姐是什麼關係?」

  「你不覺得這樣問很沒禮貌嗎?桑小姐。」他像開玩笑又像認真,「你是什麼玩意見,敢質問我與琉璃的關係?」

  桑逸琪當然聽得出他是藉此諷刺她昨日的失態,她勉強克制住怒火,重新綻開甜美的笑容。「對不起,是我失言了。」

  向海玄訝異地挑了挑眉,卻沒再說什麼,側身讓她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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