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薔 > 玻璃娃娃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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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曉得,你是怕他女兒上不得檯面吧?」季風華拍拍兒子的肩,彷佛了然於胸。「放心吧,雖然她父親和幾個哥哥都不成材,汪夢婷可倒真是個理想兒媳,氣質好得很。」 他遞給兒子一張相片,「這是她的相片,你看了就明白了。你父親的眼光不會錯的。」說完,他呵呵笑著,轉身出了房門。 季海平無奈地將相片往桌上一扔。對他而言,汪夢婷是美是醜、是淑女或蕩婦又有何干?反正父親已認定她是李家的兒媳,認定他該娶她。 父親大概從未設想自己的兒子是否已有心儀的對象……或者他認為這根本不是問題——如果是小家碧玉,大可納為情婦;如果是大家閨秀,條件也絕不可能勝過他認定的兒媳婦。 父親從不認為自己的提議會被拒絕;他早已習慣長子言聽計從的態度。 或者,就這麼一次吧!季海平認真地考慮著。就這一次拒絕父親的安排,拒絕依他所願迎娶汪夢婷。 畢竟,他從未料到父親連他的終身大事也要插手。 就反抗父親這麼一次吧!管汪夢婷是天仙、是聖女,他季海平偏不娶她。 心意既決,季海平拾起那張被他隨意一扔的相片,仔細端詳。 這一端詳,卻讓他整顆心立時激昂起來。 老天,事情怎會如此巧合? 這汪夢婷既非天仙、亦非聖女、卻恰恰是那個讓他遺失了一顆心的女人。 她正是三年前在中正國際機場奪去他呼吸的俏美佳人。 五年前,季海平銜命前往美國史丹福大學攻讀資訊工程碩士。 選擇資訊工程固然是因為他本身的興趣,但進入史丹福卻是出自于父親的裁示。 「海平,我給你兩年的時間。這兩年你除了要拿到史丹福的碩士學位,還要帶回一份詳盡的創業投資計畫書和一份優秀人才的名單。」季風華如是叮囑,「只要能替盛威在信息業打下一片江山,你就能一舉進入盛威的決策核心。」他相當瞭解父親的用心。 名列亞洲前三十大企業的盛威一向是以生產家電用品為生力,但在高科技產業急劇成長的環境下,跨足信息、通信產業已成為決策核心未來的願景。 父親要他做盛威介入信息業的先鋒,目的就是要他做出一番傲人的成就,以服眾人。父親要他一步一步地邁向盛威下一任掌門人的位子。 「這些年來,盛威一直由你大伯當家做主,不過他年紀大了,我們也都老了,未來就看你們了。」季風華唇角微彎,眸中射出逼人的光彩,「海澄原是季家內定的繼承人,可惜英年早逝。你大伯的獨生女小舲還是個黃毛丫頭,你叔叔的女兒小藍又早已表明只想待在學院執教。我雖然有你跟海奇,偏偏海奇又不成材……平兒,將來盛威的掌門人非你莫屬,你這一次到美國一定要好好地、認真地做,替你在盛威的未來打下基礎。」 為了不負父親所望,在史丹福的兩年,他不是閉門苦讀,便是和一群有著遠大夢想的同學高談闊論,描繪創業遠景;再者便是造訪矽谷每一家工廠觀摩學習,汲取寶貴的經驗。經過一番苦心孤詣後,他終於帶著一份詳盡的計畫案以及人才名單歸國。 一踏入機場大廳,他便四處張望,尋找前來接他的司機,卻在無意間瞥見一場小小的騷動。 一個六歲左右的小男孩在大廳裡快速奔跑著,身後則跟著一名挺著渾圓肚子、顯然力不從心的母親。 即使母親幾乎扯破了嗓子喝止他,小男孩卻完全不予理會,一徑往前奔跑。 終於,小男孩撞上了一個年輕女人,兩人同時坐倒在地。 小男孩驚慌的瞥了面前的女人一眼,似乎害怕會遭到嚴厲的責駡;但女人的反應卻只是雙肩微微地顫抖著。 一直到她抬起一張細緻秀麗、輪廓帶著古典美的臉龐後,季海平才發覺她是在笑。 她笑得那麼愉悅,輕輕灑落的笑聲像水晶酒杯中的冰塊互相撞擊著,讓人聽了心情也跟著飛揚起來。「天啊,好糗哦。」她摸摸小男孩的頭,明眸璀璨,「小弟弟,你是故意整我的嗎?」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男孩囁嚅地道歉。 「沒關係。」她直起身,一邊溫柔地扶起小男孩,「你沒事吧?」 小男孩的母親終於趕上他們,嘴裡不停地道歉,「小姐,真是對不起,你有沒有怎樣?」 「沒事的。」她唇邊揚起一抹淺淺的微笑。 那微笑是如此溫雅秀美,像新月般透澈澄淨。 一時間,季海乎禁不住屏住了呼吸。他竟覺得她是在對他微笑,而那雙跳躍著光點的星眸凝睇的對象也是他…… 但她是在對小男孩的母親微笑,她看的是小男孩的母親,不是他。 季海平定了定神,平穩略嫌紊亂的氣息。 當他再次將眸光瞥向她時,她已經站了起來,朝出境處走去。 有生以來第一次,他被一個女人奪去了呼吸,而他甚至還不曉得那個女子是何方神聖。 三年來,那女子新月般的微笑和迷人的身影一直烙印在他的心版上。 現在,他終於知道她是誰了—— 江海淵的麼女汪夢婷,父親指定的兒媳,他未來的妻子。 §第二章 貝多芬的「月光曲」在廳中緩緩流泄。 曾經有一名詩人說這首奏鳴曲輕柔的音色令他聯想起月夜下的瑞士琉森湖,這曲名便如此流傳開來。 月色掩映下的琉森湖該是幽雅靜謐、令人心思平和的,但汪夢婷感受到的卻是一陣無法言喻的惆悵。 她一遍又一遍地彈奏,心情一次比一次難受。 她彈到幾近忘我,整個人都沉潛在濃得化不開的惆悵之中,直到一名女傭前來喚她。「小姐,李家的少爺來了。」 汪夢婷停下正在琴鍵上飛舞的雙手,深吸一口氣,「知道了,我馬上下去。」 女傭退出琴房後,她才緩緩合上乳白色的琴蓋,站起身來。 終於來了。她終於要在今晚與她未來的夫婿會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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