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戀花憐蝶 | 上頁 下頁 |
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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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紅的血與白色雪花沾染了她的唇,震動他的心。 「你怎麼了?你流血了?」他大驚,慌忙抱起她,「怎麼回事?是撞到什麼了嗎?」 她沒說話,淚眼迷蒙地睇著他,勉力牽起唇,淒絕的微笑在極度不舍間一點一點逸去。終於,她閉上眼,蝶袖開展,流星般無力劃過空中,墜落…… 受傷的蝴蝶,再飛不起來。 到底怎麼回事?她究竟得了什麼病? 眼看著躺在床上的佳人臉色蒼白,昏迷不醒,呼吸短促,花信驚懼不已,手足無措。 請了幾名御醫前來,他們偏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有人說是感染風寒,有人懷疑得了疫病,有人說這忽冷忽熱的症狀來得離奇,是他們從不曾見過的。 總之,結論就是──她得了怪病,而他們束手無策。 花信聽了,當場咆哮,「你們是御醫!全國醫術最高明的大夫!不要說你們一點辦法也沒有,想想辦法!」 「是,是,我們想辦法。」御醫們惶然應道,卻是愁眉以對,一陣密商後,勉強開了退燒驅寒的藥方子,當是交代後,便急急退下。 花信立刻命人抓藥熬藥,藥湯熬好後,他親自捧著,在床畔坐下。 他舀起一匙,吹涼了湯藥,小心翼翼喂進紫蝶毫無血色的唇中,可大半的湯藥卻沿著她唇畔流溢出來。 花信心一酸。她連湯藥都無法飲下,這病怎麼可能好轉呢? 他拿巾帕擦了擦她唇角,自己喝了湯藥,然後低下頭,一口一口哺喂她。 她的唇好冰,可她胸口卻是熱的;她前額冒汗,手臂卻寒涼無比。她怎麼能夠這樣一下冷、一下熱呢?她這麼柔弱的身子骨,怎禁得住這般冷熱交替的折磨? 最後一口湯藥喂下後,他的唇卻遲遲不捨得離開她,在她柔軟的唇上流連不已。 「嗯……」 一聲細微的呻吟逸出她的唇,他一驚,急急抬起頭,這才發現她不知什麼時候展開了眼瞼,而那雙凝霧水眸,正深情款款地睇著他。 「你醒來了!」他又是驚喜,又是尷尬,為自己偷香的舉動感到汗顏。「你感覺怎樣?是不是很不舒服?」他啞聲問,一面心疼地替她拂攏汗濕的發綹。 「我……還好。」她細聲道,靜靜望著他,眼底藏著千言萬語。 他看出來了,「你想說什麼?」 「花信。」她輕輕喚他的名。 「嗯?」 「我……活不久了。」 乍聽此言,他悚然一震,只覺一股氣血直湧上腦,頭暈目眩。 「究竟怎麼回事?你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病嗎?」 她斂眸,默然無語。 「告訴我,紫蝶,究竟是什麼病?要怎樣才能治好你?我一定會想辦法的!你相信我!」 她搖頭,菱唇淡揚,就像她暈過去前對他展露的微笑,既溫柔也悽楚。 他驚駭得僵住身子。他真的要失去她了嗎? 「扶我……坐起來好嗎?」她忽然要求道。 「好,當然好。」他趕忙扶起她。即將失去她的感覺強得教他心驚,除了聽她的話行動,他竟毫無主張。 「想聽故事嗎?」她低聲問。 「故事?」他愣愣地看她。 「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後來怎樣了嗎?」 「啊,你是說那個沙塵暴的故事?」他恍然。這些日子來,他總不時想起這說了一半的故事,可每回追問她,她卻總是笑而不答。 如今,她終於要解開謎底了嗎? 「後來怎樣了?」 「……是個夢。」 「什麼?!」 「後來我才發現,一切只是個夢。」她嗓音輕淡,水眸裡仿佛流動著一抹淘氣。 他不可思議。「你是說,你根本沒經歷過沙塵暴?」 「嗯。」 「之前你說的故事都是假的?」 「是夢。」 而他竟為了一場夢掛念了這麼久,一直想著她究竟是怎樣逃過那一劫,甚至還為此四處查書求問,看看是否有人也曾擁有類似經歷。 而她,眼睜睜看著他忙亂,卻一聲不吭。 「你作弄我!」他指控地瞪她。 她只是微笑,「我是不是很壞?」 他無語。 「我啊,其實很壞的,會說謊,會編故事,會在一旁看著一個男人被騙得團團轉,什麼也不說。我啊……」紫蝶別開眼,迷蒙的眸光望向不知名的遠方。「很壞很壞的。」她停頓下來,好一會兒,才重新看向他。「你知道我最壞的是什麼嗎?我曾經說過會一輩子記得你,可我……做不到了。」 他聞言怔然,心房空空落落的。 「我死了之後就會忘了你,什麼也不記得了。」 他說不出話來。 「命換相思苦,死亦無難處。」她淡淡地、淡淡地笑,「這樣也不錯。」 為什麼要這樣笑?為什麼她還能這樣笑?就好似她已經看透了一切,所以不強求,也不掙扎了。 「我不許你死!」他低吼,激動地擁住她的肩,緊緊地、緊緊地抱著,仿佛怕一鬆手,她就會不見。「為什麼要死?為什麼必須死?你告訴我,一定有什麼治癒你的方法,一定有!你別想這麼輕易死去,別想就這麼丟下我!你說啊!」 她卻只是默默看著他,悲傷而無奈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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