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戀花憐蝶 | 上頁 下頁 |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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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獨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裡,無人會得憑欄意。 也擬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柳永〈蝶戀花〉 銀白的晨光穿過窗扉,在紙窗上映出一個姑娘窈窕秀麗的倩影,姑娘低垂著臉,烏亮的長髮柔柔飄在肩際,窗影浮動,隱隱能見到她手中握著某種細長物事。 那是一支發簪,一支雕工細緻的發簪。簪身是一朵金花,花上停棲著一隻小巧可愛的玉蝴蝶。 好一會兒,那姑娘只是望著發簪發怔,然後,纖纖素手顫顫地撫過冰涼的發簪,她恍惚地念起縈繞腦海的詩句──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要多麼情癡的人,才能做到如此的深情不悔?她幽幽歎息。 「紫蝶,該走了。」一道聲嗓輕輕喚她。那聲音聽來不可思議的澄澈,恍若一泓秋水,清透冷冽。 對於這聲呼喚,姑娘置若罔聞,依舊癡癡對著發簪發呆。 「紫蝶!」那人又喚了一次,這回加強了語氣。 「啊。」名喚紫蝶的姑娘肩頭一晃,這才定了定神,回過頭,迎向一張白晰到幾無血色的容顏。「是你啊,水月。」 「不是我還能是誰?」水月在她身旁坐下,視線一落,認清她握在手中的物事後,眼眸一閃,「又對著你那支寶貝發簪發呆了。」 水月說話的語調一向平淡,聲質又過於冷澈,聽來幾乎毫無感情。但紫蝶卻能感覺得出,那獨特的聲嗓其實蘊著股親切的關懷。 她身子一軟,撒嬌般的偎向水月,螓首柔柔地靠上好友肩頭。 「我想他。」她低聲坦白。 「我知道。」水月拍拍她臂膀。 「愈靠近千櫻國國境,我就愈想他。」紫蝶喟歎。 「你一定很想快點見到他吧?」 「我想,可是我也怕。」 「怕什麼?」水月揚眉。 「怕他不記得我了,怕我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紫蝶坐正身子,唇角勾起一抹苦澀。「我更怕他……」 「怎樣?」 紫蝶斂下眸,「怕他不肯娶我。」 「我想,他不是那種毀約背諾的人吧。」水月安慰她。 「也許吧。」紫蝶苦笑,起身斜倚窗前。窗外,一叢薔薇喝飽了露水,在晨光下慵懶地蘇醒。「可是我們的婚約並不是他自願訂下的,完全是父母之命,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那時我們都還只是孩子,他才八歲大,而我──」紫蝶咬了咬唇,右手慢慢撫上自己粗糙的右臉頰。「我也還沒變成這樣。」 「你不是說過後來你們又再次相遇了嗎?那時他告訴你,容貌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才學與智慧,不是嗎?」水月說著,也跟著站起身,拉下紫蝶覆在面頰上的手,定定直視她。「你也許長得不好看,但這些年來遊歷四方,見多識廣,又勤於讀書學習,說實在,我真的不認為這世間有幾個女子比得上你的才學。」 一番讚賞逗樂了紫蝶,她笑了。 她這個好朋友啊!若不是她,她真不知自己如何能撐過這段寂寞歲月。 「你真好,水月。」她微微激動地擁抱了下好友。「認識你,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吧。」 「得了,別這麼肉麻。」水月有些尷尬地推開她,似乎很不習慣這樣的情感表達。 紫蝶微笑,明眸璀亮。 水月教她看紅了臉,別過頭。「再說一次你跟他的故事吧。」她忽道。 「嗄?」紫蝶一楞,「你不是已經聽過了嗎?」 「我喜歡聽你說故事。」她一直認為紫蝶很有說故事的天分,她愛說故事,也都能將這些真實的或虛構的故事說得婉轉動人,令人心生嚮往。「反正待會兒我們還有段長路要趕,就當打發無聊時間吧。」 「打發無聊時間?」紫蝶撅唇,裝出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我這麼珍惜的回憶,居然成了他人排遣無聊的消遣?」 「不行嗎?」水月菱唇一抿,噙了個好淡好淡的微笑,淡得幾乎教人看不見。 可紫蝶看見了。小心翼翼地將發簪收入袖中,她戴上紫色面紗,背起早就整理好的包袱,與水月相偕步出客棧房間,一面用她那溫柔好聽的聲調,說起一個發生在十年前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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