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戀你不後悔 | 上頁 下頁
二十四


  「你、你懂什麼?」她的眼,抹上真正的驚慌。

  「因為你用一身的刺來武裝自己。」

  「你、不要再說了……」

  「因為你在刺傷別人時,同時也刺傷自己。」

  「我要你別再說了!」她尖喊,倏地用力推開他,身子往後一退。

  他卻上前一步,再度擁住她雙肩,深沉的眸燃起不顧一切的火苗。

  「因為除了我妹,從來沒有人能讓我這麼牽掛;因為我一直想忘了你,卻又忘不了你;因為我不停告訴自己不許再打探你消息,卻忍不住想那麼做;因為我明知道不應該,卻又想保護你、照顧你。」他傾訴著,一句比一句激動,一句比一句用情,包裹住她香肩的掌心如火鉗,滾燙她細膩的肌膚。

  她好想逃!她承受不了這樣的炙熱,承受不起這樣的表白。

  「因為我……實在放不下你啊,語涵。」他喚她,聲嗓那麼沙啞,那麼痛楚。

  他憑什麼這樣喚她?憑什麼這樣擾動她情緒?憑什麼在她平靜了十多年的心海掀起狂風巨浪?憑什麼?

  「別再說了!」握在手中的酒杯落了,酒液灑了一地。她卻渾然未覺,只是頻頻往後退,慌亂地擠過正激昂狂歡的人群,往安靜的角落躲。

  他是太激動了。因為這晚宴歡快淋漓的氣氛,因為這熱情的歌、熱情的舞,因為這醇厚中暗藏著猛烈的酒──他一定是喝醉了,否則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我們走吧。」眼看著他追上來的挺拔形影,她只覺雙腿發軟,「離開這裡。」

  他只是靜靜望著她,那眼神,憂鬱而深沉。

  她心跳一停,「你……你知道我們之間不可能,我不可能愛上像你這種男人。」

  他聞言,苦苦一牽嘴角,「我知道。」

  「我不可能喜歡你,我討厭連自己的夢想都抓不住的男人。」她喘著氣。

  「我知道。」他連嗓音,也是苦的。

  她握了握拳,「我……不會喜歡只能窩在鄉下教書的男人,我不想跟這種人在一起。」

  「我知道。」他閉了閉眸。

  「你──」她遲疑地瞪他。

  為什麼他還能如此平靜?他難道聽不懂嗎?她在譏刺他、侮辱他啊!任何有點自尊的男人聽到這些都該變了臉色,他怎能依然一派溫文?

  難道他一點傲氣、一點自尊也沒有嗎?

  她瞧不起這樣的男人!迷惘的霧氣在她眸中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怨恨與鄙夷。

  他看懂了,高大的身子一晃,臉色刷白。

  「你瞧不起我。」他低低地、肯定地道,嗓音梗在喉間,是難以品嘗的苦澀。

  她呼吸一亂。「沒……沒錯。」她正在刺傷他,她知道,可她沒辦法揮去心中的怨念。

  他下頷一凜,別過頭。

  片刻,兩人只是僵持在原地,他不看她,她也垂斂眼睫。周遭的空氣明明是滾熱的,但兩人胸膛卻都冰涼,像隨時會落雪。

  終於,他黯然開口,「我們走吧。」

  她沒反對。

  正打算悄悄離去時,一聲熱烈的呼喊卻讓兩人不得已停下步履──

  「老師!」

  溫泉深呼吸一口,回過頭,滿臉笑意橫溢,「怎麼?你這新郎不乖乖看著漂亮新娘,四處亂逛做什麼?」

  「老師,我特地來敬你一杯的。」新郎笑道。他是一位黝黑壯碩的青年,濃眉大目,神采飛揚,讓人看了忍不住喜歡。

  「怎麼?剛剛還沒喝夠?我看其他人已經灌了你不少了,你小心醉倒。」溫泉端出老師的口吻。

  「再怎麼醉,也要跟老師喝一杯啊。」新郎學著廣告詞,淘氣地眨了眨眼,「要是沒有老師,就沒有今天的我。」說著,他不由分說塞給溫泉一杯酒,跟著舉起自己手中的酒杯。「來,要乾杯哦!」

  於是,師生兩人各自將杯中酒飲幹,相視而笑。

  「從今天起,你就是有家室的人了,要好好愛護老婆啊,六年二班的老大。」溫泉戲謔地喚,順道賞了他一拐子。

  「唉,都那麼久以前的事了,老師不會還記恨在心裡吧?」

  「那當然囉。我永遠都會記得,是誰讓我教書第一年就天天在校務會議挨駡,還當眾被校長大人削到爆。」

  「嘿嘿。」提起年少輕狂的往事,新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對不起嘛,老師。」

  「好啦,老師沒怪你的意思,快回去新娘身邊吧。」溫泉慈藹地拍拍他的肩,「我先走囉。」

  「等等,還有一件事。」新郎轉向默默在一旁站著的莫語涵,「我要跟莫小姐道個歉。」

  「道歉?」她一愣,不明所以。

  「聽說那天你去忠伯家拜訪時,被兩個孩子整了,他們不但對你丟雞蛋,還故意把你推到田裡,對吧?」新郎充滿歉意地望她,「對不起,那兩個孩子其實是我的表弟表妹,他們不懂事,希望你別怪他們。」他誠摯地說。

  原來是張伯的孩子們做的。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溫泉目光一黯,他瞥向莫語涵,有些擔心她克制不住脾氣,可出乎意料的,她竟緩緩搖了搖頭。

  「那天是我自己騎車不小心,才摔到田裡的,跟孩子們沒關係。」

  「嗄?」這回輪到新郎一楞,「真的嗎?」

  她點點頭。

  「那……他們還是不該對你丟雞蛋,不好意思,他們只是想為他們父親出氣。其實他們平常都是很乖的孩子,唉。」新郎搓著手,不知該怎麼說明這一切,只能歎氣。

  倒是莫語涵直截了當問:「他們的父親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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