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薔 > 天女動情 | 上頁 下頁


  「究竟是誰家小孩?還不快出來認罪!」侍衛再怒喝一聲,雷電目光掃過人群,眾人頓時別開臉去,卻是了無聲息,沒人膽敢應上一聲。

  「罷了。」只聽見一聲清清冷冷的嗓音揚起,接著,一隻裹在大紅袖裡的素手一揮,露出一截圈著耀目金鐲的皓腕以及五根蔥蔥纖指,「起駕吧。」

  李冰話語方落,只見方才跌倒在地的小孩不知怎地一躍起身,清秀小臉躍動著鬼靈精般的光彩,手腳並用,片刻間便爬上公主的皇輦。

  天!

  所有的人同時倒抽一口氣,瞪著這個不知死活的小鬼。

  更可怕的,那只該死的小手還頑皮地伸出去用力一拉公主面上的珠簾——

  叮叮噹當一陣脆響,幾串珍珠被扯落地,圍觀百姓的心頓時揪成一團。

  他們惶恐,因為竟有個來路不明的小鬼膽敢如此冒犯公主。

  他們憂懼,因為主怕公主一怒,所有的人都要遭殃。

  他們更迷惘,因為被扯斷的珠簾後露出半張清麗無倫的絕世美顏,那容顏美得出塵、美得不凡,美得不像人間品質,美得教他們呼吸也停了。

  尤其是那對湛幽的黑色美眸,深邃若千年寒蟬,燦亮如天際明星,光只是被那麼不經意掃上一眼,就夠他們徹夜難以成眠了。

  百姓們怔然迷惘的表情自然全部落入蘇兼修眼中。

  事實上這一切經過他都明明白自看在眼底,他故意不說話,不插手,等著看那從小嬌生慣養,被眾人捧在手心呵護的公主如何反應。

  他忍不住思忖她會怎麼對付那不懂事的黃口小兒。

  他原想天星要是為難那孩子的話,他便要插手,可料不到她竟準備息事寧人,而事情後來又會如此轉折。

  他更沒想到,那張連他也還沒機會看清的容顏竟如此清麗動人。

  「公、公主,」她身旁的幾名侍衛似乎被這景驚況嚇得呆了,急匆匆把那個不知死活的小鬼抱下皇輦,連聲音都抖顫起來,「是小的不好,小的該死!」

  他們一面請罪,一面全跪倒在地。

  「為什麼該死?」那張絕色容顏的主人吐出這麼一句,嗓音清清。

  侍衛們不明白她為何這樣問,更加心慌意亂,「小的沒護好公主,不該讓人驚擾公主座駕……」

  「這樣就該死嗎?」

  「不,是這個……總之……」領頭跪倒的侍衛不如該如何解釋,一時語無倫次起來。

  幸虧原本在最前頭領隊的夏停雲不知何時出現,及時幫他一把,「公主殿下沒受驚吧?」

  「沒。」

  「是屬下不好。」夏停雲一面朗聲說道,一面下馬單膝跪地,「請公主責罰屬下。」他一句話把所有過錯全攬到自己身上。

  「你要本公主為此責罰你?」李冰平靜的語音沒有一絲波瀾。

  「是。」

  「我看不出有此必要。」李冰淡定一句,忽地舉高雙手,緩緩卸下沉重的鳳冠。

  眾人一陣驚呼,就連一旁靜看的蘇秉修都禁不住愕然。

  眾人驚呼,是為她當眾卸下鳳冠的大膽舉動,更為除去鳳冠後那張誰也無法逼視的清豔麗顏。

  新嫁娘當眾顯示容貌固然驚世駭俗,但既是一向睥睨禮教的大唐公主所為,也就沒那麼值得震撼。可那張傾國美顏——天!這可是天上仙女下凡嗎?若不是,怎能有個凡間女子生得如此絕美清豔?唉,難怪有人傳言天星公主出世時,曾有個化外真人說她合該是天宇星辰轉世,所以當今聖上才賜她「天星」這個封號,如今看來,這則傳說倒有幾分可信了。

  新郎倌蘇秉修自然不似這些京城百姓如此震驚。雖說天星之貌美確實令他想像不到,但他身邊一向不乏美貌佳人,白蝶表妹極美,去年才剛剛重逢的妹妹月牙兒更是清麗動人,只不過這天星公主……她的美又是另一種氣質,另一種格調,教看慣美人的他也忍不住為那恍若寒星的清絕豔美一陣失神。

  他怔怔聽著李冰對夏停雲發話。

  「本公主早就負荷不了如此沉重的鳳冠,這孩子扯落珠簾正幫了我一個忙,怎會有錯?」正說著,一陣突如其來的狂風卷起了她柔美的髮絲,遮落她半邊面容,「就算他錯了,也不是因為你,我又何來理由責罰你?」她揚起纖纖素手撥攏不聽話的髮絲,「起來吧。」

  「是,謝公主。」夏停雲平靜地應道,一面直起身子。

  在眾人如此震驚的時候,他還能如此冷靜,一方面是因為他不畏強權的個性,另一方面也是他對天星公主有一點瞭解。

  她的性格異于常人,許多想法更不是一般人所能捉摸。

  雖然他與她見面的次數不多,但聽死黨李琛描述,多少摸索出她一點個性。

  她天性少情寡欲,甚至可以說不明白什麼叫喜怒哀樂。

  因此在宮廷裡,她是最好伺候的主上,因為她絕對不會動怒責罰下人。

  可她也是最難親近的主上,因為沒人弄得清她心裡究竟想些什麼。

  這般謎樣不可解的女人,蘇秉修娶到她,是難題,也是挑戰。

  別說往後,只這麼第一次照面,他英俊面容上便忍不住抹上一層淡淡迷惑了。

  夏停雲看著新郎倌劍眉緊蹙、略顯茫然的面容,不禁同情,也暗暗好笑。

  他看著蘇秉修策馬靠近李冰座駕,遞給她一段臨時扯下的紅色彩帶。

  「做什麼?」李冰揚起眼瞼望他。

  「束上頭髮。」蘇秉修皺眉,語氣帶點粗魯,待她接過彩帶後便倏地一抖韁繩,策馬轉身。

  仿佛迫不及待逃離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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