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愛得比你瀟灑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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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憐?」沈靜喃喃自問,片刻,像是否決自己根本不該有這種想法似的,蹙眉搖頭。「怎麼可能?」 他現在功成名就了,要什麼有什麼,財富、名聲、地位、女人,所有男人最想要的、最渴望得到的,都簇擁在他身邊。 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哪裡可憐了? 因為他連補償的機會都沒有。 她不需要他補償,她現在過得很好,若是他能夠不再來打擾她的生活,不再擾亂她如古井不波的心,她會更感謝他。 就因為你看開了,所以他更難看開。 難道他真的希望她還是從前那個一心一意只求他愛憐的女孩嗎?如果她這幾年過得很悲慘,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他,他是不是會比較開心? 他有失眠的困擾,甚至嚴重到必須看心理醫生。 「我管他失不失眠。」她懊惱地自言自語。只要他別惹得她也跟著失眠就好。 問題是,這些天,她確實有些睡不安穩,今晨至安親班時,連安安也發現她眼下有黑影,擔憂她精神不濟。 都怪魏元朗,若不是他多嘴說了些無聊話,她不會如此不安。 沈靜蹙眉,方向盤打了個彎,車子穩穩地滑上中山北路時,她忽然瞥見街角有個熟悉的人影。 她心跳一停。 是錯覺嗎?為什麼她覺得那人似乎是……孟霆禹? 她不知不覺松了油門,緩下車速,眼角餘光追逐著那修長的身影。他穿著西裝,領帶微松,手上提著公文包,在人行道上踽踽獨行。 他剛跟客戶談完公事嗎? 她注視著他,眼看一輛輛鮮黃色的計程車經過他身邊時,都慢下來期待他光顧生意,但他卻看也不看,自顧自地走著。 不會吧?他不坐車,難道打算這樣一路走回飯店嗎?而且他前進的路線,也跟回飯店的方向完全相反。 他在幹麼?這麼晚了,為何一個人在街頭晃? 他停下來了,停在一株行道樹下,她心一動,也跟著將車停在對街路邊,透過車窗,遠遠地望他。 他仰起頭,似是專注研究著樹上的枝葉。 那株行道樹,有些眼熟,似乎是前陣子,她一個人到臺北光點看電影時,曾經駐足仔細欣賞的一棵樹。 那時,她是在看陽光篩落樹葉時,形成的那無數道美麗而奇詭的光影。 他呢?在看什麼?月光嗎? 思及此,沈靜跟著揚眸,這才發現今夜的月很圓,月光清潤如水。 月圓的晚上/一切的錯誤都應該/被原諒。 她怔怔地想起席慕蓉的詩,怔怔地凝睇著樹下那個駐足沉思的男人。 他的身影,看起來好孤獨,好寂寥。 一個不快樂的男人。 瞧他那麼站著,彷佛要站到地老天荒,彷佛也會站成一株靜默無語的行道樹。 驀地,她胸口揪疼,宛如遭人扯住了系在她心頭的那根細弦,一陣陣地拉扯。 霆禹,不快樂。 她默默尋思。 這些年來,他是怎麼過的?他真的必須靠安眠藥才能入睡嗎?真的去看過心理醫生嗎? 沈靜幽幽歎息。 她很明白失眠是怎樣痛苦的滋味,曾經有一段時間,她也必須靠安眠藥才能入睡,那時候,她很害怕入夜,怕自己必須在一片黑海裡載浮載沉。 睡不著,對需要睡眠養神的人會是多麼恐怖的折磨,她很清楚。 他也和當時的她一樣嗎?她側趴在方向盤上,恍惚地望著他。 他似是看夠了樹,癡癡地繼續往前走,但那漂浮的步履,明顯透露出走路的人魂不守舍。 啊!他竟然撞到手了。 她猛然坐正身子,瞪著他直覺地丟下公文包,撫弄自己發疼的手臂。 那笨蛋!他忘了自己臂上有傷嗎?為什麼走路的時候不小心一點?虧他從前老罵她迷糊,自己才迷糊呢! 她瞪視他,渾然不覺自己那兩道彎彎的秀眉,正糾結著無可掩飾的心疼與不舍。 她悵惘地目送他重新提起公文包,一步一步,走出她的視界。 她別過眸,不明白掐住她喉嚨的那股酸澀是什麼,只知道自己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離開現場。 她用力踩油門,風馳電掣地駕著車,往回家的方向疾奔。 回到家,她旋亮一盞落地燈,然後站在客廳裡,發呆。 等她醒悟過來自己的心跳有多狂野,臉頰有多滾熱,牆上的時針已指向子夜一點。 她竟然,出神如許之久。 沈靜自嘲,懊惱地推開客廳的落地窗,來到陽臺,戶外夜色清朗,一輪圓月高掛中天。 她悠悠地垂落眸,目光觸及路燈下一道孤寂的身影時,心臟驚嚇地一躍,雙腿幾乎虛軟。 她緊緊攀住圍欄,不敢相信地瞪著那道人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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