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紅妝天下 | 上頁 下頁 |
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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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會找個機會召集他們,好生管束一番。」 他果真明白她的來意。 真雅打量無名,他身著官服,腰間佩玉,衣帶規規矩矩地系著,頂上冠帽亦整肅,墨發束在帽裡,唯有額前,一束髮縉偷偷溜落。 看到那束不聽話的發縉,真雅緊繃的心弦方才稍稍鬆弛。這才像他,像那個曾經粗魯放肆的他,這些年來,他變得太多了,變得令她偶爾在看著他的時候,會覺得心好痛。 無名見她默然不語,以為她不相信自己,劍眉微擰,隱隱流露一股倔氣。「莫非陛下以為是臣指使他們於朝堂之上提出國婚之事?」 真雅深深凝視他。「我沒那麼想。」 她這個「我」字一說出口,他頓時震住,心韻錯了拍。 或許她對自己的口誤毫無所覺,但對他而言,這表示她待他還是有幾分與眾不同的,是這樣吧? 「朕只是擔心。」她又回復該有的自稱了。 「擔心什麼?」他啞聲問。 「這件事他們肯定事前便與你商議過,而你也義正辭嚴地拒絕了,但他們仍於朝堂上提出此事,你認為這意味著什麼?」 無名震了震,咬牙,一語不發。 真雅替他回答。「這意味著有一天,你很可能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勢力。」她幽幽低語,眼神蘊著淡淡憂鬱。」朕賦予你蘭台令之職,原是想借重你的冷面無私,太多人情包袱是無法鎮住朝廷百官的,再加上隱匿於朝廷之中那些申允太子的殘党,也需要由你來駕馭壓制,朕是相信你不會反我,但……」 當他勢力逐日增長,羽翼漸豐,即便他無謀反之意,他底下那些人呢?能夠毫無異心嗎? 「說不定哪天他會被他手下那些人逼著叛上作亂!」承熙曾如是警告她。 這話並非毫無道理,有時並非在高位者想作亂,而是抬轎的人逼得他找不到下臺一階。 此次親近他的大臣公然于朝堂上建言她行國婚,便是不祥之徵兆。 「他們肯定是希望朕許婚的對象是你吧?」 「我會要他們閉嘴的!」無名信誓旦旦。 可他們會聽話嗎?真雅凝思。今日他能於這朝廷之上站穩一定的地位,也是有那些人相幫,一旦失勢,他在這宮裡也無法立足,他該懂得這道理吧? 如何建立自己的勢力,使他們對己盡忠,卻又不被他們牽著走,這可是一門宏大精深的學問,很少人能拿捏得宜這中間的分寸。 希望他辦得到,否則,只能由她出手了…… 「不如,朕賜你婚事吧!」 突如其來的提議,震駭了無名,他不信地瞪著眼前這氣韻卓爾超群的女王。 「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真雅暗自深吸口氣,極力端出淡然無痕的神情。「卿也老大不小了,該是成家的時候,不知你對哪家千金有意?朕可以替你作主。」 她居然要他成婚! 因為擔憂他的人硬把他塞給她,所以她打算先下手為強,將他推給別的女人嗎? 一念及此,無名緊握雙拳,胸海波濤洶湧。 她看出了他的陰鬱。「卿不欲成婚嗎?」 他咬牙,費了好大勁才克制住翻騰的情緒。「你明知道,我這輩子只想要一個女人!」 情急之際,他已顧不得執臣下之禮,桀騖不馴的告白於真雅心內掀起狂風暴雨。 她悵然無語,怔怔地望著他陰晴不定的臉龐。 見她不吭聲,他更恨了,墨瞳焚燒熊熊火焰,似是受了傷。「你能一輩子獨身,難道我就不成嗎?」 「無名……」她低喚,還來不及說話,他已憤然拂袖,轉身走人。 她目送他近乎傲慢的背影,心下百味雜陳。 這宮廷內外,也只有他,膽敢向她頂嘴,甚至不等她把話說完,便使性子負氣離開。 他眼裡,還有她這個女王嗎? 而她竟不治他的罪,就這麼了事,不能說對他沒有特殊待遇。 可身為一國之君,她實在不該對任何臣子有私心的,有了私心,便會感情用事,統治國家的根墓便有可能動搖。 自相國大人以下,有許多大臣都曾私下來向她告狀,說他仗勢弄權,懷疑他有欺君犯上之嫌,她總是笑笑地壓下這些怨言。 但萬一有一天,連她也壓不住呢? 到時該如何是好? 真雅歎息,彎身拾起一根草稈,若有所思地把玩。 「王大人,你說這該當如何是好?」 在無名召集開會以前,幾個平素親近他的大臣已率先密會,地點便選在戶部令王傳大人府上,假借為其幼子慶生之名,前來府上道賀,卻是於送過禮後,自行在廂房開了一桌酒席。 眾人不吃飯,也不喝酒,關切的只是今日早朝無名於朝廷上那一番冷斥。 陛下早已宣示此生永保獨身,你們還囉唆個什麼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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