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非典型離婚 | 上頁 下頁
三十八


  她幽幽下床,拿飯店提供的浴袍密密包裹自己,屈辱的淚水在眼眸隱隱刺痛。

  幾分鐘後,他走出來,身上同樣穿著浴袍,打開冰箱,取出一瓶礦泉水,開瓶猛灌。

  她咬緊牙關,靜靜望他。

  彷佛過了難熬的一世紀,他才轉過頭,鋒利的眸刀在她身上來回切割。“我不相信你。”

  “什麼?”她沒聽懂。

  “我不相信你愛我。”他語調平板地重複。“簡藝安,你在說謊。”

  她駭然,急急奔到他面前。“為什麼你會這樣認為?我沒有說謊!”

  “你真正愛的人,應該是夏語默吧?聽說你從大學時代就暗戀他,這次也是因為他跟女朋友分手,你才急著想回到他身邊吧?”

  冰冽的言語瞬間將簡藝安凍在原地。

  她這才恍然大悟,為何丈夫一進來這間房便四處查探,原來是懷疑她可能跟學長同睡一間。

  他真的以為她會跟學長偷情?

  “不是那樣的!”她焦灼地解釋。“沒錯,我以前是暗戀過學長,可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沒想過要跟他有什麼——”

  “那你把我們公司的情報出賣給他,又該怎麼說?”他冷淡地打斷她。“難道不是為了想討好心上人,才送他這份大禮嗎?”

  “才不是——”她驚懼地反駁,沒料到他竟會做這種可怕的聯想。“我說過了,那時候是因為我對你很不滿,所以才會那樣做!我是想教訓你,學長只是剛好能幫我完成計劃而已,我不是為了討好他,更不是為了想藉此索討他的感情,你相信我,真的不是!”

  他默然不語,墨眸低斂,她看不清他眼裡翻騰著什麼樣的情緒,一顆心更無所適從。

  “牧宇。”她顫聲喚。“你還是……不相信我嗎?”

  “藝安……”他揚起眸,她能看見他眉宇糾葛著痛楚。

  他一定是在意她的吧?就因為在乎,才會為她苦惱,他對她……是有情的吧?

  她驀地哽咽。“牧宇……”

  他望著她,眼神忽明忽滅,最後,黯寂如死灰。“我很想相信你,但沒辦法。”

  她惶然震住。

  “因為你有前科,你連在我面前裝失明都幾乎可以毫無破綻,我沒辦法分辨哪句是真話,哪句是謊言。”他表情木然,言語如利爪,撕裂她的心。

  她痛到失魂,連辯解也碎不成聲。“我是真的……我愛你,是真心的……”

  “你該不會又想利用你跟我的關係,想辦法從我這邊偷情報,拿去討好你的心上人吧?”他沙啞地質問。

  她蒼茫無語,淚霧迷了她的視界,教她更旁徨不安。

  “如果你還在玩遊戲,試探我,那我告訴你……”他抬起手,掌住她蒼白沁涼的臉,每個字句,落在她心上,都是一道傷。“被一個女人騙過一次,我不會再讓她騙我第二次。”

  珠淚,無聲地滾落,她強睜著眼想看他,看到的卻只有伸手不見五指的迷惘。

  “簡藝安,你輸了——”

  寒冽的宣言,猶如暮鼓晨鐘,在她耳畔,在心口,敲響愛情的喪音。

  她輸了。

  如果與他之間的交鋒是一場遊戲,那她的確輸了,她折服不了他,甚至無法令他信任自己。

  她又遭到報應了,每一次她為他心動,換來的總是心傷,而這回,更比之前痛上百倍千倍,痛到呼吸困難,痛到她夜夜傻坐在床上,撫著酸楚的頸喉,不知如何是好。

  可這回,她不能怪他,並非他無情,是她自作孽,她早該知道當時自己是在玩火,焚燒的只會是自己的心。

  她不該自作聰明地以為能教訓他,不該投機取巧地編織著那一個又一個謊言,她該知道,她的對手其實不只是一個普通男人,而是愛情。

  她欺騙他,對愛情說謊,現在就算她費盡心思,努力想挽回,也只是枉然。

  怎麼辦?

  “我知道我錯了,可是……”可她該怎麼做才好?

  簡藝安痛楚地呢喃,靠坐在臥房門邊,手上握著那串丈夫送給她的風鈴,失魂落魄地盯著,偶爾,輕輕搖動。

  她聽著那清脆的鈴響,聽見的卻仿佛是自己心碎的聲音,叮鈴……叮鈴……

  “牧宇,你要怎樣才能相信我?”她憂傷地問。

  要怎樣做,他才相信她不是在演戲,怎樣做,他才能明白她是真心?

  處理完台南廠失火的危機後,她便向夏語默遞出辭呈,他也慷慨地立刻批准了,可這樣的示好,並不能換來柯牧宇的歡心。

  他依然猜疑著她,不能確定她是否又在作戲,他小心翼翼地守護自己的心城,不許她肆意闖入。

  他並沒有以粗暴的言語對待她,也天天回家,吃她特意為他烹調的美味料理,她與他就像一對尋常夫妻,只是沉默了點、疏遠了點,而他,也不再碰觸她。

  有時候,她能察覺他看著自己的眼神滿蘊著痛苦的渴望,有時候,他以為她沒注意,那雙黝黑的眼便會一直追隨著她,執著不放。

  就像她要他一樣,她知道他也想要她,可每回她試著主動接近,他卻總是漠然地將她推開。

  一次,又一次,她不斷地嘗試,他卻也堅持抗拒,兩人像玩著躲貓貓,永遠找不到對方。

  她累了,真的好累、好累……

  “我該怎麼辦?”她用力咬唇,咬住軟弱的嗚咽,淚珠卻仍不爭氣地成串墜落,她曲抱雙膝,將淚顏深深埋藏。

  叮鈴……叮鈴……

  柯牧宇站在門扉外,側耳傾聽。

  她又在玩那串他送的風鈴了。這些天,她總是將自己關在房裡,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那風鈴,鈴音如泣如訴,哀婉地纏繞他的心。

  他討厭聽見那鈴聲,卻又像個傻瓜似地,夜夜在她閨房門外徘徊,探聽房內最細微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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