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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傑生不覺怔然。「酒?」

  「沒錯。」

  「可是……」任先生不是已經戒酒了嗎?怎麼忽然又想喝了?

  「家裡還有酒吧?一定還有,給我拿來!」

  「但薇若小姐說過,沒有她的允許你不能——」

  「去它的薇若!」任傲天詛咒一聲。「她已經走了,離開這裡了。」

  「她走了?」傑生一愣,「不可能,她的行李——」

  「她回臺灣去了。」

  「怎麼可能?」

  管家不敢置信的語氣更激怒了任傲天,他怒斥著,「怎麼不可能?她帶著皮包走的,肯定連護照一起帶走了。」

  只要有護照,她就有辦法回臺灣,連理會那勞什子行李做什麼?

  她哭了,她被他氣走了……

  該死!

  「你究竟給不給我酒?」他瞪著滿臉錯愕的管家,呼吸愈發急促粗重起來,一股嗜酒的饑渴忽地漫開胸膛。

  他要酒,他要酒精來麻醉自己。

  迸落一聲野獸似的狂號,他開始轉動輪椅,在起居室四周尋找起來,像只無頭蒼蠅似的盲目慌張。

  「任先生,任先生……」憂心忡忡的管家注視著他幾近狂亂的行動,嘗試喚回他的理智。

  但他無法冷靜,酒癮一旦氾濫開來,便只能無助地任它決堤。

  「我要酒,我要酒……」他喃喃念著,眼眸泛紅,破碎而低啞的嗓音像只困陷囚籠的猛獸,令人不忍卒聞。

  驀地,他低垂黑色頭顱,臉龐埋入雙手,痛楚地低吟,「拜託,請你給我……」

  傑生頓覺不忍,內心一陣天人交點,忽地一交牙,匆匆奔入廚房打開上方櫥櫃取出一瓶白蘭地,又匆匆奔回。

  弧形優美的水晶酒瓶遞到任傲天面前。「這是我留下來用作料理調味的酒,還剩半瓶——」

  話語未落,酒瓶便被任傲天一把搶去,動作之利落有如猛獅叼去覬覦已久的獵物。

  「出去。」他低聲命令,眼眸泛著血絲,濃眉卻畫開異常銳利的弧度。

  傑生咬牙,哀傷地注視主人數秒,終於無奈歎氣,轉身離去。

  而任傲天,在他身子剛剛消失於起居室門前,右手便用力一拉,扯落酒瓶瓶塞。

  他扣住瓶頸,卻怎麼也止不住手的顫抖,帶起酒瓶內半江的液面起起伏伏,宛若海面波濤。

  而他的心,同樣有如海濤,劇烈晃動。

  除非有我的允准,否則你不許再喝酒。你同意嗎?

  去它的!

  既然答應了我就要遵守諾言。

  他不!

  傲天,你不能再喝酒,不能再借著酒精來麻痹自己。

  他偏在喝,怎樣?

  你不能喝,別再這樣沉淪下去,我不希望你這樣——

  別說了,別說了!能不能安靜一點?能不能饒過他了?

  傲天,答應我,答應我。

  別說了!放過他吧。她都已經放棄他了不是嗎?為什麼還要這樣在他耳邊糾纏不已?

  放過他吧……

  她走了。

  為什麼他竟覺得心慌?

  他不是一直希望她離他遠一點的嗎?不是一直希望她遠離羽潔,別再黑夜暗影主宰羽潔的身心?

  每回她一出現,羽潔總像只折翼的白馬,只敢遠遠地躲地暗處,悄悄舔舐自身傷口。

  明明是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姐妹花啊,可只要羽純出現的地方,仿佛全世界的光亮便會薈萃在她身上,襯得她光彩璀麗,燦爛奪目。

  羽純是光,她是影。

  羽潔總這麼說道,帶著無限惆悵與黯然。

  他真不明白,不明白那個高傲自私的女人究竟有何魅力?竟能吸引所有人的視線集中於她身上!

  他真希望她遠離羽潔,離得遠遠地,別繼續打擊羽潔的自信。

  他希望她停止傷害自己的妹妹!

  而她——終於要走了,接受了鳳凰城醫學院的入學許可,到美國進修去。

  她要走了,而羽潔,終於可以擺脫姐姐的陰影。

  他該感到高興才對。

  可為什麼他竟會如此煩躁、如此不安,如此心慌意亂。

  「羽潔就交給你了。」臨走前一天,她親自上他家,鄭重叮嚀。

  他覺得不可思議,她不該是那種會關心妹妹的姐姐,事實上,姐妹倆的關係冷淡得很。

  「你要好好照顧她,我這個妹妹與我不同,她……」她頓了頓。仿佛思索著適當的形容詞。「嬌弱多了。」

  「該說是比你純真善良吧?」他淡淡地,黑眸掠過譏諷的輝芒。

  薛羽純沒有動怒,總與他針鋒相對的麗顏難得平靜無痕。「好好對待她。」她還是這麼一句,星眸凝睇他兩秒後,驀地旋身。

  不知怎地,她平靜的態度令他著惱,慍怒的語音追上她,「不必你說,我當然會好好對她。」

  「那很好。」她平平一句,腳步絲毫不停。

  他驀地邁開雙腿,猿臂一展扯住她衣袖。「等一等。」

  「什麼事?」回轉的麗顏不帶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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