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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一股莫名的刺痛忽地奇襲薛羽純的眸,她眨眨眼,瞪著竟然已經微微流轉著清晨天光的室內。

  該死的!為什麼她還是睡不著?

  她沒睡好吧?疲倦的眼眸下刷著淡淡陰影。

  為什麼沒睡好?閣樓的空間太小了嗎?還是床褥不夠柔軟?

  會不會是因為太冷了?時令逐漸進入深秋,夜晚的溫度常是冰冽涼冷的,沒有空氣調節系統,又沒有壁爐的閣樓……

  「冷嗎——他突如其來地問,微微粗魯地。

  「啊?」她眨眨眸,訝然地朝他瞥來一眼,不明白他問些什麼。

  「我問你晚上冷不冷?」他不耐地重複。

  「冷?不會啊。」

  「那你為什麼會是這麼一副模樣?」

  「什麼模樣?」她不解。

  「像只沒睡好的貓熊!」他蹙眉,「知不知道你的黑眼圈快占去你半張臉?」

  她一愣,接著微微苦笑,「有那麼誇張?」

  「你不妨自己照照鏡子。」

  「我沒事。」她搖頭,逕自端起咖啡杯,深深啜了一口。「喝點咖啡精神就來了。」

  他深深看她,「你睡不好?」

  「還好。」

  「睡不習慣閣樓?空間太小了?」

  「不會啊。」她微微笑,「一開始是有些不習慣那麼矮的天花板,不過現在倒覺得挺別致的,而且閣樓的視野也好,難怪那些少女卡通的女主角都愛在閣樓。」

  「你已經不是少女了。」

  「我知道。」柔潤的嘴角半自嘲地輕揚。

  「要不要換個房間?一樓還有間客房。」他問,語氣淡淡地不情願。

  她察覺了。「不必了,現在的房間很好。何況一樓的客房就在主臥室隔壁,你不願我就睡在隔壁吧?」

  他倏地睜眼,急促掠過眸中的銳芒有著微微被看透心事的狼狽。他瞪了她好一會兒,接著舉起咖啡杯,借著淡淡繚繞的霧氣掩去眸中神色。

  「我沒有排拒你的意思。」他淡淡地、略帶沙啞地說道。「如果你覺得閣樓不舒服,當然可以換到我隔壁的房間。」

  這算某種程度的道歉嗎?

  薛羽純微微偏頭,玫瑰菱唇淺淺銜著不易察覺的笑意。「你最近肌肉的伸展狀況好很多了,今天我們可以開始進入下個階段,做一些主動性的複健運動。」她不著痕跡地轉了話題。

  「我應該謝謝你。」他驀地說道,語音微微乾澀。

  她聞言一愣,明眸燦燦,不敢置信地望他。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放下咖啡杯。「我應該謝謝你,若不是有你,我到現在還鎮日酗酒、自甘墜落。」

  他低低說著,湛朗的眸卻一直低垂著,掩在濃密墨黑的眼睫下。

  她呼吸一顫,蔥蔥玉指倏地收緊,悄悄抓住大腿上輕軟的長褲衣料。

  她真沒想到,他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有多久了?他多久不曾這樣心平氣和地對她說話?竟然還向她道謝,對她這個他一向憎惡的女人道謝!

  他……薛羽純忽地別過頭,感覺自己的眼眸與鼻尖竟不爭氣地酸澀起來,她緊緊咬牙,不許自己在他面前莫名所以地軟弱。

  傑生清朗的嗓音及時解救了她。

  「薇若小姐,有你的電話。」

  「電話?」

  「臺北國際長途電話,好像是任先生的弟弟吧。」

  「是無情!」她歡然喊出,迅速起身奔出餐室,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而任傲天,凝望她翩然輕盈的背影,湛眸覆上陰影。

  「來,試試看,抬起你的右腿。」

  「你要我抬起右腿?」他回話的語氣充滿懷疑。

  「你可以的。」薛羽純柔聲鼓勵道,看著正陰沉著臉瞪著自己僵硬腿部的男人。「只要一點點就好,慢慢來。」

  他沉默數秒,仿佛猶豫著,終於,右腿肌肉開始使力。

  她看著他面龐肌肉糾結,雙手緊緊抓住輪椅扶手,指節泛白,仿佛拼盡了全力,但右腿仍只是微微一顫。

  「它動不了。」他陰鷙著語氣。

  「沒關係,慢慢來。」她和婉著嗓音。「剛開始總是這樣的,多試幾次。」

  他聞言,抬眸瞥了她一眼,又默然繼續。

  她看著他,看他痛苦地掙扎著,看他臉龐肌肉扭曲,前額泛出豆大汗珠,氣息也變得粗重起來。

  但他的腿,卻仍是文風不動。

  他驀地出聲詛咒,狠狠地。

  她明白他的沮喪,「痛嗎?」

  「廢話!」

  「我知道你痛,但這是必然的過程——」

  「我知道!」他粗魯地截斷她。

  「我先替你按摩——」

  「不必了。」他右手用力一揮,蹙眉逐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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