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薔 > 櫻弄影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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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影——」 「她讓我認清了有些事是天生的不公平,那些銜銀湯匙出世的豪門子弟們未必有什麼真才實學,但他們總能得到最好的,最好的物質生活與最好的教育,以及與生俱來的財富。」他冷哼一聲,一撇嘴角,「這些財富大多數還是不義之財,我若要奪取,也未必要用什麼正當手段。」 「你……」洛櫻一顫,瞪著他陰沉冷冽的面孔,背脊忽然泛上涼意。 所以你就殺了她嗎? 困為恨她,因為想從她身上奪取巨額財富,所以你殺了自己的妻子嗎? 洛櫻瞪著韓影,心底腦海盤旋的盡是這揮之不去的疑問。 她真的想問,卻無論如何問不出口。 「那傢伙最近怎樣?」 「還是一樣,隱居在英國鄉間一座山裡,從來不曾下山過。」 「是嗎?」問話的男人嘴角一撇,眸中閃過無限恨意,「深山隱居,不問世事。他生活倒優閑得很嘛。」 「聽說好萊塢有人想把他的作品改編成電影。」 「什麼?」男人大怒,用力一捶書桌,悶聲巨響嚇了一旁報告的屬下一跳。「竟然有這種事?他不但到現在還好好活著,甚至還功成名就?這算什麼!」他咬緊牙,一字一句皆從齒縫中逼出,「憑什麼我女兒死了,他反倒活得如此逍遙自在?」 「趙先生——」 「給我好好盯住他的一舉一動!」趙英生怒吼,眸中燃燒的烈焰若是真的,早把整間辦公室都燒了起束。「我非毀了他不可!等著瞧,絕不能如此輕易便放過他!」 從微波爐取出裝在微波器皿裡的熱牛奶後,洛櫻將牛奶倒入玻璃壺內,拿了個銀質託盤,把玻璃壺和玻璃杯放在上面。 然後,方捧著託盤靜靜步出廚房。 夜深人靜,宅邸裡的人都睡了,周遭靜得連一根針掉落在地的聲音都可以聽見。 洛櫻悄悄步上回旋樓梯,上了二樓,轉進韓影臥房。 門未關,微微掩著,她象徵性地敲了敲便直推門扉。 「韓先生,喝點熱牛奶吧。」她輕聲喊道。 等了數秒沒人回應,她才認真地打量起那個半躺在床上的男人,這才發現他竟然睡著了。 他睡了……上半身倚著床頭,疲憊的臉龐低低垂著,放在棉被上的雙手緊緊互絞,呈現一種極不自然的睡姿。 看來他本來是極力撐著想等她再進來的,只可惜睡魔不放過他。 她微微一笑,走近他,在床旁的小桌上輕輕放下託盤。 再度瞥他一眼,她心一動,禁不住蹲下身來,眸光流連在他沉靜的睡顏上。 記得有一回她曾在書房裡凝視他的睡顏,看到發了怔。 今夜,依然如此。 不知怎地,他入睡後的容顏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防備,竟顯得有些脆弱,長而濃密的眼睫甚至令人微微心疼。 心疼……洛櫻不知如何解釋自己對他的複雜感覺,今夜在聽過他悲慘的童年後,她確是為他感到心疼的,可又忍不住微微的恐懼。 這個有著滄桑幼年的男人為了得到他想要的東西,是可以不惜一切手段的。 甚至殺人。 一念及此,洛櫻倏地一凜,抽了口冷氣。 他真的殺了自己的妻子嗎? 她深深凝眸著那張沉睡的臉龐,極力想從其間尋出蛛絲馬跡。 這樣的一張臉,半邊還烙著火吻的印記,肉紅色的疤痕說明了當時他的確亦曾身陷火場。 他為什麼要闖進火場?為了救自己的妻子?還是為了確認她的死亡? 他為什麼不肯去整型?為了懲罰自己?懺悔不該對妻子下此毒手? 他是否憎恨趙晴媚,覬覦她的財富,所以才對她起了殺機,卻又在殺了她後陷入極端的良心自責? 那一回他不是還將她看做了趙晴媚,一下高聲詛咒她,一下卻又低聲道歉? 對趙晴媚,他究竟存著什麼樣的矛盾情感? 洛櫻想著,愈想問題愈多,愈想心情愈亂。 她感覺自己像陷入了迷宮中,拼了命想走出去,卻總是在原地迂回不前。她的思緒迷了路,她的情感仿佛也失了方向。 對他,她覺得自己像霧裡看花,怎麼也認不清,而一顆心卻不停地往他飛去…… 不能的,她不能這樣! 洛櫻咬牙,忽地站起身來,雙拳緊緊地、緊緊地握著,全身僵直。 她是來這裡將他定罪的,不是嗎?怎還能放縱自己的心一步步朝他布下的陷阱墮落?怎麼能? 她是來復仇的! 洛櫻嚴厲地告誡自己,眸光無神地在室內流轉,忽地被一疊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她疾奔過去,來到臥房另一邊用兩張沙發和一張小玻璃方桌建構出的休閒角落,一旁立著一蓋別致好看的立燈以及一盆生氣盎然的綠色盆景。 吸引她目光的,是玻璃桌上一疊微微散亂的稿紙,甚至還有幾張落了地。 是他的手稿! 她忍不住心跳加速,瞪著他不曾細心收好的最新手稿,好一會兒,才往床榻那邊瞥上一眼。 他依然安靜熟睡著。 這是機會,難得的好機會,她非看清手稿裡的洛櫻究竟是何方神聖不可。 於是,她顫抖著雙手,掇拾起散亂的手稿。 是什麼時候察覺她並非他心目中的天使的? 躲在她背後的其實不是純潔的羽翼,而是復仇的利刃。她假裝失去記憶接近他,不是為了拯救他,而是來毀滅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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