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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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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聽他的,紫筠,他一定又對你說了什麼難聽話……” “他沒有,你別多心。”她柔柔地截斷他的話,“難道你不想去嗎?” “我──”他深吸一口氣,“不想……” “騙人!”她凝望他,美眸是完全了然的清澄透明,“你進醫學院,研究病毒,在學術期刊上發表那麼多論文,難道不是因為你想對這方面做出一些貢獻?難道你不想幫助人們瞭解那些可怕的病毒,避免類似伊波拉那樣的病毒再度席捲世界,造成重大災難?” “我──” “你不願意對人類做出一些貢獻嗎?”她柔聲質問他。 而他奇怪如此文靜溫柔的她竟有令他說不出話的能力,她只是那麼清澈地望著他,語氣亦如春風般和婉,然而就是有辦法令他招架不住,讓他狼狽得說不出一句為自己辯解的話語。 沒錯,他是希望去CDC,他也的確想對人類社會做出一番貢獻,但她明白嗎?這意謂著他必須離開臺灣,將代表著他們倆也許將數年不能見面,她明白嗎? “你不明白,紫筠,”他急促地解釋,“這個實驗小組雖然在美國成立,可並不表示會留在美國做研究,如果我參加了,就必須連續好幾年在非洲各國穿梭,搜集資料、做實驗等等,我可能……根本沒機會回臺灣來……” “你不願意嗎?”她凝望他,眼波蕩漾如水,“你怕自己受不了非洲落後的環境?” “當然不是!我是──”他驀地住口,神色不定。 “你是為了我。”她輕輕接口,長長歎息,“你怕自己不在臺灣,沒辦法隨時照應我。” “紫筠──” “別為我擔心,蒼鴻。”她凝望他,“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可是……” “你知道我最遺憾的一件事是什麼嗎?” 他一怔,搖頭。 “我最遺憾不曾升上高三,不曾搬進我們學校的光復樓,不曾在那裡度過我高中最後一年生活。”她低聲道,語音模糊,卻掩不住淡淡惆悵,“我總以為自己只要搬進光復樓教室,成了學姊,就會變得比較堅強,比較獨立,不再像從前一樣軟弱──” “你不軟弱,紫筠。”他深深望她。 相反的,他覺得她太堅強了。 “是嗎?”她微微一笑,在凝望他數秒後輕輕搖頭,“我如果不軟弱的話,不會放縱自己這麼多年一直依賴你,明知你有自己的生活必須追求,卻還是自私地拖住你。” “你沒有拖住我……” “讓我長大吧,蒼鴻。”她忽地伸出柔荑,握住他溫熱的手掌,“我不能一直停留在十七歲,不能永遠依賴你,永遠讓你在身邊照看我、幫助我。” 他聞言,心臟一緊,胸腔湧現一股酸澀,“紫筠,我──” “放心去吧,我會在臺灣過得好好的。”她甜美地笑,眸光燦燦,“我會好好照顧盈兒,也會用心經營君庭跟我的婚姻,我一定會過得很幸福的。” “你──”他咬緊牙,在看著她如此淺淺微笑的時候,既是感動,又微微心酸,“如果陳君庭對你不好……” “放心吧,他會對我很好,他愛我。”她溫柔低語,“他所需要的只是有一個人待在他身旁,一心一意地支持他……我會支持他的,會永遠留在他身邊……” 永遠! 她不經意的言語如暮鼓晨鐘,驀地敲醒了他迷惘的神智。 是的,他該放手了,該讓她走出自己一直為她展開的羽翼……不,其實一直依賴的人是他,是他一直依賴著她,默默放縱自己的情感,放縱自己在她身邊流連。 他該放手了,她是屬於陳君庭的,不是他。 永遠不會是他……他真該放手了。 §第七章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樣保持平靜送他上飛機的。 只要你一句話,紫筠,我立刻打電話回絕徐教授。只要你開口,我一定留下來。 這是他上飛機前,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多大的誘惑啊!一個女人還能要求一個男人對她說些什麼? 蒼鴻不是她的丈夫,不是她的情人,不是她的親人,他只是她一個朋友──即使是一個願意為她兩肋插刀、夠義氣的知己好友,她仍然沒有資格要求他放棄自己的理想、放棄自己的大好前程,為了她而留下來。 她已經拖累他太久太久,不能再這麼依賴著他了。 七年了。 從那天下午在婦產科診所遇到他,至今已經七年了。 七年來,她一直依賴著他,依賴著他給她建議,依賴著他的指點、他的幫助,依賴著他即使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只是默默站在一旁也能給她的強大精神支持。 她實在太依賴他了。就像月球緊緊圍繞著地球,強迫他跟自己留在同一個生活軌道裡轉。 但她不該強迫他的,她有什麼資格強迫他?他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生活目標。 七年了。 她還要像這樣拖累他多少個七年?他還能有多少個七年浪費在她身上? 早該放他離開了。 問題是,為什麼在機場目送著他的背影、當他挺拔俊帥的身軀離她愈來愈遠,她的心會抽痛得那麼厲害,幾乎痛到令她無法承受? 不只心痛,折磨她的還有一股空空落落的滋味,仿佛她全身所有的血液瞬間全被抽離了,她的身軀是空的,胸腔是空的……心是空的──永遠填不滿,永遠填不滿……她真怕這樣的空虛永遠填不滿啊! 酸、澀、苦,交錯回旋的滋味折磨著她,折磨得她全身忽冷忽熱,折磨得她幾乎忍不住讓淚水沖上眼眸,好好痛哭一場。 但她沒有,沒有落淚,不曾放縱自己痛哭。 她必須堅強,必須好好地堅強起來。 她必須堅強,必須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照顧家人,否則他會走得不安心,就算遠在天涯,仍會時時刻刻牽掛著她。 而她!不願自己成為他心頭的負擔。 她必須堅強,為了他。 更為了自己。 “君庭,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陳君庭懶洋洋地揚起頭,眨眨彌漫著酒霧的眼眸,映入眼底的男人身影在闇藍燈光掩映下,不知怎地顯得有些變形。 雖然身材走樣,男人臉上的笑容倒是絕對正常的,爽朗而愉悅,“一個富商千金看了你的畫,表明願意資助你開畫展。” “真的?”陳君庭不敢置信,原本佔領全身的酒意瞬間敗退,“她是藝術經紀人嗎?”他問,再如何力持鎮定,終究掩飾不住顫抖的語音。 “不是,可她說要幫你請一個經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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