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第二次求婚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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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 「說你會一輩子恨她。」 「什麼恨一輩子?哪有這麼戲劇化?我只是說我不會原諒她。」 「那不是差不多的意思嗎?」 「差很多好嗎?」 袁少齊為自己辯解,卻不知怎地有些心虛,聲嗓低啞了,飲入嘴裡的酒精開始灼燒喉頭。 他身旁,一個俊秀的男子笑笑地望他,戴著副斯斯文文的黑框眼鏡,鏡片後的眸卻清銳有神,不輸獵鷹。 喬旋,袁少齊屈指可數的好朋友,兩人年少時曾在少年輔育院有過幾個月的同室之誼,出院後也一直有來往,雖然彼此的興趣天差地遠,但很談得來,即使袁少齊這幾年在國外工作,仍用電子郵件聯繫友情。 袁少齊很珍惜這個朋友,與前妻的一番愛恨嗔癡也沒旁人可以傾訴,只能說給他聽了。 兩個男人於是在入夜時分,約在飯店酒吧,坐在窗邊,俯望這城市如流星般點亮的燦爛霓虹。 「所以你對她,現在到底是什麼感覺?」喬旋單刀直入,問得很犀利。 袁少齊苦澀地抿唇,舉起酒瓶,為自己與好友斟酒。「我當然……還是不能原諒她。」 「這個你剛剛說過了。」喬旋似笑非笑。 袁少齊橫掃好友一眼,明知他是在揶揄自己。「我的感覺很複雜,老實說,知道她現在過得不好,我覺得——」他惘然頓住,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你同情她?」喬旋接口。 「有一點吧。」 「但又覺得她是自找的?」 「……」 「當年她就是受不了跟你過苦日子,才會堅持跟你離婚,結果沒多久,自己家也破產了——想想,這也算是她的報應吧。」 報應? 袁少齊聞言一凜,轉頭瞪視好友。「別這麼說!」 「難道不是嗎?」喬旋閑閑地搖晃酒杯。「當年他們全家都瞧不起你,說你這個窮小子配不上她,結果現在情勢逆轉,你是國際連鎖飯店的總經理,她卻為了家計不得不出來接案子賺錢——你不覺得有種報復的快感嗎?」 報復的快感? 袁少齊胸口一震,雖說好友這話說得諷刺,就算不是針對前妻,也是對她勢利的家人,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心中是隱約有幾分暢快的,尤其是那個曾經拿高爾夫球杆狠狠敲他的男人。 他不覺伸手撫弄額角的凹痕,直到如今,這缺口仍記憶著當時的屈辱與傷痛。 他微微咬牙,大手把玩水晶酒杯。「其實跟語臻離婚這幾年,我時常在想,如果有一天再見到她,再見到她父母跟哥哥,我一定要讓他們看清楚,我袁少齊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現在的我,給得起語臻她想要的生活。」 七年來,便是這樣的執著支持他一步一步往上爬,他要證明給他們全家人看,當年是他們錯估了他的潛力。 「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邀請他們一家人到飯店度假。」喬旋意有所指地提議。 「這是幹麼?示威嗎?」袁少齊不贊同地蹙眉。「我有那麼幼稚嗎?」 「男人本來大部分時候都很幼稚。」喬旋感歎。 「這話是誰說的?」袁少齊冷哼。「又是你那只女王蜂?」 「你說鈴鈴?」 「還用問嗎?能讓你把她的話奉為懿旨的,除了趙鈴鈴還有誰?」 趙鈴鈴,當年是風靡整座少年輔育院的少女,聰明靈氣,卻也妖美惑眾,從小就懂得憑藉絕世容貌周旋於一干利欲薰心的男子之間,長大後更不用說,男人基本上被她當玩物,為的只是利用他們建立屬於自己的夜世界。 如今,她是好幾間酒店的媽媽桑,長袖善舞,無數政商名流拜倒于石榴裙下。 「我可沒你想的那麼聽話。」喬旋啜口酒,自嘲地勾唇。「我有時候也恨她。」 「你恨她的話,會不顧危險地沖進火場救她?」袁少齊嘲弄地拿起酒杯。前幾天的新聞畫面幾乎驚嚇了他,一場無預警的大火毀了一間夜店,幸好當時是白天,店裡沒客人,一位幸運逃生的小姐哭訴媽媽桑還困在火場裡,喬旋正巧路過,自告奮勇前往救人,也順利救出受困的美麗女子。 媒體記者們激動地將「國會王子」的義舉,形容成英勇的騎士風範,可袁少齊知道,這完全是出自私心。 「幸好你最後沒事,只是喉嚨灼傷,要是毀了這張帥臉,你下屆立委還要不要選啊?」 「下次不選立委了,要選縣市長。」喬旋嘻笑,顯然沒把自己能為趙鈴鈴捨命當一回事。 袁少齊見他滿不在乎,也只能歎息。「你還真是平步青雲啊!有個豪門老婆相挺,果然不簡單。」 「水晶的確很支持我。」提及家裡那位溫柔聰慧又不失俏皮的嬌妻,喬旋面容一整,變得嚴肅。「我很幸運能娶到她。」 「可你的心還是在趙鈴鈴身上?」袁少齊聽出弦外之音。 喬旋淡淡一笑。「一個人的心,有時候是由不得自己控制的。否則你應該也會恨你前妻到底,對吧?」 「……錯。」 「哪裡錯了?」 他可以不恨她。 但並不表示他會原諒她,不表示他的心會向著她,他的心,百分之百由自己主宰。 他不像喬旋,不惜為一個曾經背叛過自己的女人出生入死,那太傻了,無可救藥。 袁少齊陰鬱地尋思,掌心握著兩顆磁性健身球,來回碰撞,敲出清脆聲響。 每一聲,都在他不平靜的心海激起朵朵浪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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