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養馬女僕 | 上頁 下頁 |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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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住,愕然揚眸望他。 就這樣嗎?他不罵她?她曾經聽小翠說過這男人有潔癖,私人物品絕對不許旁人亂動,如今她偷穿他的風衣,他竟然輕輕放過她? 見她傻乎乎地微張著唇,他心弦一緊,故作冷漠。「怎麼,沒聽懂本都督說的話嗎?」 朱妍玉倏地回神。「是,是,我知道了!一定親手洗,大人請放心。」 話語方落,又是一陣咕嚕聲響起。 她聽到了,而她相信他也聽到了。 兩人四目相望,朱妍玉困宭地恨不得躲起來,正呐呐地想解釋,傅雲生一本正經地揚嗓。 「本都督正巧也尚未用餐。」 啊?她怔住。 「一個人用餐甚是無趣。」 所以呢?繼續發愣。 他橫她一眼,似是對她茫然的反應很是不悅,鼻間噴出一聲冷哼—— 「你,過來陪我!」 軍神大人一聲令下,朱妍玉只得乖乖隨著他一路來到一處僻靜的院落。 「淩風院」三個大字氣勢磅礴地刻在牌匾上。進了大門,迎面便是幾株枝節遒勁的百年老樹,如今正值落葉時節,樹上光禿禿的頗有幾分蒼涼之意。 院裡的格局很簡單,中間一塊大空地是練武場,正面一排房屋,打通了其中幾間作為議事廳,光線敞亮,進了二門到內院,就是傅雲生起居的書房和臥室,另有東西廂房給他的親衛和下人居住。 傅雲生領著朱妍玉進來,不僅守在門口的親衛一愣,院子裡往來走動的下人們更是看傻了,雖然不敢直視,但好奇的目光時不時地偷偷瞄過來。 這是怎麼回事?都督大人竟然領了一位姑娘進門?看她的打扮像是丫鬟又不是丫鬟,一頭秀髮並未如其他丫鬟規規矩矩地梳髻,而是頗為隨意地編了兩條長辮,身上穿著一件蔥花棉祆搭長褲,背後居然還黏了兩根乾草。 一個年幼的小丫頭看見了,指著她吃吃竊笑。 傅雲生察覺下人們對著朱妍玉指指點點,眼刀不悅地砍過周遭一圈,嚇得那些看熱鬧的下人們個個低頭快走,假裝自己工作很忙。 這時,一個年約十八、九歲,身穿桃紅色比甲的丫鬟翩然走過來,福身行禮。「大人回來了。」聲音嬌脆婉轉,如黃鶯出穀。 朱妍玉不覺望向她,只見她眉目清麗,身姿嬌柔,好一個美人! 面對難得一見的美人,傅雲生臉上的神情仍是淡淡的。「吩咐廚房擺膳吧!今日我和顧姑娘一起用飯。」 美人丫鬟聞言,身子暗暗一僵,卻是不動聲色地應道「是,奴婢立刻去傳膳。」 語落,她轉向朱妍玉,巧笑嫣然。「奴婢春柳,見過顧姑娘。」 這位應該是傅雲生的貼身丫鬟吧? 朱妍玉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這番問候,想了想,禮貌地回以微笑。「春柳姊姊。」 藉著這問候的舉動,春柳迅速打量朱妍玉。只見她五官雖秀麗,可惜臉上長了塊淡淡青斑,白玉有瑕,無論如何稱不上美人。 都督大人跟這位姑娘究竟是何關係呢? 春柳暗自思量,面上仍是笑意盈盈,「顧姑娘身上沾了點東西,請容我替你取下。」說著,她側身來到朱妍玉身後,纖纖蔥指撚下兩根乾草。 朱妍玉瞪著那兩根乾草,只覺得粉頰一陣窘熱。 真是糗大了!難道她是將這乾草一路從馬廄帶來這裡的嗎?也不曉得有多少人拿她取笑……這個可惡的男人!怎麼也不提醒她一下? 想著,她不由得哀怨地瞥了傅雲生一眼。 這倒是冤枉他了,他這一路都是傲然走在她之前,又怎會注意到她身後沾了什麼東西? 見朱妍玉目光橫過來,他下意識地聳聳肩。 兩人這番細微的交流做得自然而然,雙方都沒感覺到什麼,一旁觀望的春柳內心卻是訝異不已,心房浮上一朵烏雲。 都督大人向來待人冷淡,對女人尤其漠然,就連她這個大丫鬟都不讓近身伺候,更衣沐浴一概不用,只讓她帶著幾個小丫鬟掌管諸如灑掃庭除、打賞銀兩、四季衣裳等等瑣務。 而今日他不僅將女人帶進這院子來,更要與之一同用膳,她不得不感到震驚。 震驚之餘,便是心生妒意。 春柳心裡演什麼內心戲,朱妍玉毫無所覺,只是興致盎然地打量屋內的裝潢擺設。 就一個雄據北方的堂堂大都督,傅雲生這間起居室可說是十分簡樸,只擺了一張青石打磨的桌幾和四把椅子,牆上掛著一把劍,幾幅分明只是應景的書畫,案上一隻大口青花繪荷吐遊魚瓷瓶算是這屋裡最貴氣的東西了,另有一面編織的竹簾隔出了內外間。 照理說他打仗打了這麼多年,應當搜刮了不少戰利品,卻將日子過成這樣,是不懂得享福呢,抑或純粹藝術眼光有問題? 朱妍玉在心裡默默玩味著,待到午膳送上來,看著桌上兩葷一素一湯的餐食,她頓時啞口無言。 怎麼說呢?原本傅雲生要她陪吃飯,她雖有些不情願,但也安慰自己起碼能打打牙祭,吃吃許久沒機會吃到的美食,畢竟她身為下人,每日餐食的分例只有一葷一素,而且總是那相同的幾樣換來換去,早就吃膩了。 可沒想到,原來都督大人吃的也沒比他們下人好到哪裡去啊!看著菜色是豐富些,有魚有肉有菜有湯,但怎麼每一道都是油膩膩、鹹滋滋的,莫不是想以重口味取勝? 碗裡盛得滿滿如小山的米飯倒似乎是又白又香,可一咬進嘴裡,哎呀,半生不熟的簡直嗑牙嘛!白浪費了這難得的大米。 紅燒肉太肥,清蒸魚太腥,炒豆角不知倒了多少醬油,鹹得可怕,雞湯上浮的一層濃油都可以撈起來炸東西了! 朱妍玉每樣嘗了一口就覺得興味索然,吃是能吃飽,可離她作夢都想的美食還是太遙遠了啊! 眼看對面的男人面不改色地大吃大喝,雖不至於吃相粗魯,可也是一口接一口地風捲殘雲,她不禁委屈地咬了咬筷子,忽然覺得他請她吃這一頓飯該不會是故意捉弄她的吧? 她真不信他平常就吃這些糙食——他的廚娘都不必負責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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