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搶救總監 | 上頁 下頁
二十八


  他聞言,更加鬱憤。

  她竟敢調侃他像個孩子,若是他真能像孩子一般任性就好了,若是他可以不負責任,永遠那麼自私,那他也不必如此煩惱。可他不行,從爺爺含恨而終那天起,他便告訴自己要學會長大,學會承擔責任……

  “好了,總之你再試試用別種方法把這些菜都做出來吧!”許是看透了他的苦惱,又或者是怕他說出自己不想聽的話,她慌張地轉開話題。“雖然你爺爺沒寫下這些菜色的食譜,但最瞭解他的味道的人就是你,你一定有辦法做出來的。來,你試試看吧!”

  她不給他思考的餘裕,半強迫地拉他走進廚房,“督促”他做菜,他雖然有些意興闌珊,卻不忍令她失望,一遍又一遍地試做。

  兩人從深夜忙到破曉,她甚至央求他把爺爺的日記翻出來,試圖在裡頭找出蛛絲馬跡,但依然毫無頭緒,終於,她累了,趴在廚房吧台邊迷迷糊糊地打盹。

  而他仍繼續煮魚湯,嘗了嘗味道,還是不滿意。鯖魚是一種很平民很大眾化的魚類,容易失去鮮度,作為魚湯,一點也不特殊。

  但就因為不特殊,反而更考究料理的功夫,只要有一點點失誤,便絕對滿足不了一個挑剔的老饕,可偏偏他怎麼試,就是找不到完美的味道,猜不透魔術師在這湯裡下的魔法。

  算了,不做了!程予歡懊惱地甩下湯杓,走出廚房,見方雪累到在吧臺上趴睡,額頭還教袖口的衣扣壓出一枚紅紅的圓印,他微笑了,陰沉的情緒頓時晴朗。

  他靠近她,興味地研究那枚印記,看著看著,目光竟偏栘了,不知不覺落向她粉嫩的櫻唇。

  他出神地望著,心跳莫名加速,血液沸騰著,直到她仿佛在抗議他輕薄的眼神似的,在夢裡細細打了個噴嚏。

  冷嗎?他倏地凜神,微微蹙眉,見她無意識地拿食指揉鼻尖,竟揉出一滴鼻水,又忍不住好笑。

  這個娃娃,他真是敗給她了,簡直沒一點淑女形象嘛!

  他搖頭,抽出一張面紙,輕輕替她拭淨鼻緣,又抓起她那根調皮的食指,抹乾淨。

  也不知是感受到他的溫柔,還是作了什麼好夢,她甜甜地彎了彎唇,逸出一聲好滿足的呻吟,像撒嬌的貓咪。

  他低聲一笑,勾起手指,彈了彈她圓翹的鼻頭,又癡癡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找來一件薄毯替她披上。

  她又輕吟一聲,更滿足了,他看著她甜蜜的睡相,心情卻再次陷入陰鬱……他究竟該怎麼辦好?這場賭約,到底該贏該輸?

  思索許久,仍是想不透,他重重歎息,在她身畔落坐,接過古董木盒,百無聊賴地翻看,匆地,他瞥見木盒似有個夾層,摸索著拉出來,裡頭竟藏著一封信。

  是爺爺留給他的嗎?他大驚,呼吸頓時暫停,顫著手抽出信來,小心翼翼地展開——

  死小子,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你爺爺我大概已經上西天了吧!

  這幾天,我一直等你,你卻一直不回來,我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隨時都可能離開,偏偏你這不肖的孫子還在外頭貪玩。

  這下可好,我們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你後悔了吧?

  讀信至此,他已抑制不住滿腔激動,眼潭一波酸浪湧上,威脅著要氾濫。

  “對,我後悔了,真的很後悔……”他苦澀地懺悔,在爺爺面前,他沒什麼好隱瞞的,只想跪下來認錯。

  我不想剝奪你的繼承權,但看來不給你一記當頭棒喝,你這死小子永遠不會醒的,所以我決定什麼都不留給你。

  你不會怨我吧?

  他不怨的,只怪他自己,是他自己不好,傷了爺爺的心!

  我想,依你叔叔那種個性,LeMagicien遲早會被他敗掉吧?但是沒關係,餐廳這東西是死的,倒了一間大不了再開一間,我希望傳承的,是精神,是對美食的理想與熱愛。

  你這死小子可能永遠不會懂,說不定會從此落魄潦倒,一輩子爬不起來,如果真是那樣,我也只好認栽,這場跟命運的打賭,是我輸了。

  但如果,你真的爬起來了,我這場賭注就沒白費了。

  予歡,你會讓我失望嗎?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他深吸口氣,雙手捏緊信紙!

  這場賭約,他要贏!

  §第八章

  發生了什麼事?是奇跡嗎?

  隔天早上,方雪發現程予歡忽然變得積極了,他不再輕言放棄,也無須她的“督導”,主動不眠不休地做菜,用自己天賦的味蕾去想像魔術師的味道。

  尤其是最重要的主菜,鯖魚湯。

  這道料理的主要食材是鯖魚,加上馬鈴薯、洋蔥及奶油熬煮,吃的時候配上淋了少許醋的麵包片。

  “是奶油的關係嗎?”她猜測。“布列塔尼地區的奶油聞名全法國,是不是需要某種特殊的奶油?還是鹽的關係?據說那裡有某個小島生產的海鹽,號稱“鹽中之花”,細緻的風味,被法國美食界視為經典。”

  “鹽跟奶油當然很重要,不過我想了一整晚,最重要的大概是食材本身吧。”程予歡悠然下結論。

  “你是指鯖魚?”

  “沒錯。”他點頭。“我認為鯖魚的鮮度才是決勝負的重點,一條好魚能引出鮮美的湯頭,就算不用什麼特別的調味料,也能讓湯變得好喝。”

  “話是沒錯啦,可是鯖魚本身就是一種很容易腐爛的魚類啊!聽說就連日本人也不太敢吃鯖魚的生魚片,還有人說這種魚在流動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變臭。”

  “在流動的時候就開始變臭?”程予歡好玩地揚眉。“這種說法倒挺有趣。”

  “有趣什麼啊?”方雪一點都看不出這句俗話的幽默之處。“重點是這是一種便宜的魚,一點都不高貴,你要怎麼強調它的鮮度呢?”

  “你剛剛說,連日本人都不太敢吃生鯖魚。”

  “嗯。”

  “不太敢吃,就是表示還是有人敢吃……為什麼?”他興味地沉思。

  她愣住,迷惘地注視他。

  “我們去漁市一趟!”他忽然興致高昂地宣佈,拉著她,開車穿過雪山隧道,直奔南方澳漁港。

  這裡是臺灣最富盛名的鯖魚產地,每年的鯖魚季,更吸引無數遊客前來湊熱鬧,人手一尾烤鯖魚,吃得津津有味。

  兩人一攤一攤地問,有沒有哪種鯖魚是特別新鮮的?跟別種不同,生吃也行?攤販們不曉得,他們便逐一跟那些捕魚人家打聽。

  從午後問到日落,過了午夜,又等在港邊攔截那些淩晨出港的漁民。終於,方雪問出一點眉目,興奮地朝程予歡招手。“予歡、予歡,你快過來!”

  “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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