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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愛寵圓圓 | 上頁 下頁
四十二


  「你!」

  兩個男人相互對峙,都沒注意到通往後院的門扉後,有一角衣袂悄悄飄動著。

  溫霖見邢暉一臉決絕無情,真是差點被他氣出一口老血。「自你的遺體被迎回京城,我總是不肯相信你真的死了,費了幾個月的時間追尋你的下落,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人了,你就是這樣回應我的?」

  「你不是早已與我割袍斷義了嗎?還來尋我做什麼?」

  「好,我錯了,是我錯了!我跪下來向你磕頭道歉總可以了吧?」

  溫霖賭氣摺話,剛彎了腰,邢暉衣袖一揮,一陣掌風帶過去,溫霖刹時就不得不挺直了身子。

  他氣得咬牙,偏邢暉還是神情淡漠。「溫世子的膝蓋如此高貴,我邢暉可擔不起你這一跪。」

  「那你要我如何賠罪,你才肯原諒我?」溫霖瞪著眼前油鹽不進的好友,真心想給他跪了。

  見邢暉冷然不語,溫霖又急又氣,刹時惱羞成怒,「說起來你也有不對,既然你當時是暫且退讓,有意佈局,為何要瞞著我這個至交好友?你可以坦白跟我說啊!你這人一張嘴不是向來最舌粲蓮花的,為何偏在關鍵時刻,成了個悶嘴葫蘆,簡直氣煞人也!」

  「你瞧瞧,瞧瞧!你就是這副悶聲不吭的死樣子,難怪全天下的人都誤會你,連你親生父母都——」溫霖驀地頓住,驚覺自己說錯話了,恨不得痛打自己一耳光。

  邢暉聽他提及自己父母,目光黯淡下來。

  那日宮變,在他進宮前,父親就早已病榻纏綿了好一段時日,也不知是誰多嘴傳了話,父親一聽說是他親手替那狼子野心的三王爺寫下傳位詔書,失了讀書人的風骨,做了那趨炎附勢的小人,當下就翻了白眼吐了血,等不到他回府,便氣絕身亡。

  等他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回轉府裡,家裡已辦起了喪事,他滿腹冤苦,卻什麼也不能說,因為他知道,三王爺早在他府裡布下了耳目,他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必會落入有心人眼裡。

  據說父親臨終前當著母親的面將他痛駡了一頓,母親也對他不諒解,沒多久也跟著去了,他孤身一人,面對兩口至親之人的棺木,只覺胸口空蕩蕩的,滿身蒼茫。

  到頭來,他連最親的爹娘也保不住,早知如此,他還不如當時就在金鑿殿上一頭撞死。

  他是否真的做錯了?

  無數個日日夜夜,他在輾轉反側間一再地捫心自問,親朋好友責備著他,而他更是嚴厲鞭笞著自己。

  他,錯了……

  見他神色落寞,整個人宛如結凍似的,一動也不動,溫霖更愧疚了,呐呐低語,「九思,你別這樣,方才是我說錯話了,對不起……」

  「你無須向我賠罪。」邢暉勉力回過神,語聲淡淡。「正如你所言,我當時沒能告訴你真相,是我的錯。」

  「我知道,你當時一定是有苦衷的,我如今想通了。」溫霖急切地說道。「眼下情勢已經變了,數月前,南方發大水,之後又遭逢地震,百姓流離失所,朝廷卻遲遲不下明旨開倉賑糧,就在這幾日,已經有好幾個城鎮傳出動亂的消息……」

  「那又如何?」

  「這不就是你蟄伏三年,一直在等待的時機嗎?趁著政局動盪不穩,將如今坐在金鑒殿的那位拉下龍椅……」

  「誰跟你說我想這麼做了?」邢暉淡淡地反駁。

  溫霖一愣。「如若不是,那你何必讓人去尋二皇孫的下落?」

  「我尋二皇孫下落,只是不忍太子所留唯一的血脈流落在外,至於那把龍椅由誰來坐,幹我何事。」

  邢暉話說得冷淡,溫霖瞪大了眼,不敢相信。

  「所以你是不打算回京城了?」

  邢暉神色漠然。「你莫忘了,我邢暉如今早已不在人間。」

  「誰都能誤認你死了,但難不成你自己還能騙過你自己嗎!」溫霖咬牙切齒,氣得跳腳。

  邢暉卻仍是一派淡定。「怎麼不能?既已出京,我就沒想過再走回頭路。」

  「你不想東山再起?」

  「不想。」

  「莫非你真想在這窮鄉僻壤隱居,度過下半輩子?」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如此平靜淡泊的生活,你我不都曾羡慕過?」

  「好男兒當壯志淩雲,治國平天下,這不也是當年你對我說過的?如今國家有難,百姓困苦,你真能不管不顧,眼不見心不煩?」

  「大齊朝廷,文武將才,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溫霖聲聲逼問,邢暉只是淡然以對,溫霖覺得自己快被他逼瘋了,平素他總是自負風流儒雅,但到了這個腦筋固執的好友面前,他只想學那江湖莽漢,仰天長嘯。

  「邢九思,你變了!」溫霖懊惱不已。

  邢暉依然神態漠然。「從我為當今寫下傳位詔書的那一日起,我就已不是當初的邢九思了。」

  「你……」

  「我心意已決,無須多言。」

  「好!就算你可以不顧大齊的江山與百姓,那你邢氏一族的榮光呢?難道你就不想洗清擠在身上的污名,好在百年之後有臉去見你的爹娘?」

  邢暉一凜,良久,才悵然歎息,「人死後是否有靈,尚且未知,如今我祖父與爹娘都不在了,家裡雖還有姨娘及幾位年幼的庶弟庶妹,終究與我不親。京城那座宅院於我已不是個溫暖的家,反倒更像個禁錮的牢籠,每每徘徊在府裡,我便想起爹娘臨去前,對我是如何失望……邢氏一族的榮光,我是不想再擔了。」

  湯圓隱在門扉後,聽著邢暉悵惘感歎,胸臆不禁絞緊,幾乎要透不過氣。

  原來大少爺的心靈竟是如此荒蕪嗎?難怪那時在碼頭遇見他時,他不吃不喝,將自己的身子糟蹋到那樣的地步,怕是早已不想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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