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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愛寵圓圓 | 上頁 下頁


  「很嚴重嗎?」

  「也不是挺嚴重,只是這風寒固然可治,但他這身子掏空了大半,肝鬱脅脹、氣滯血瘀,怕是思慮過重,老夫就無能為力了。」

  思慮過重,所以大少爺是有什麼心事嗎?

  湯圓不免心疼,深吸口氣,清澈的明眸流露一絲哀懇。「杜爺爺,求您開藥吧,至少先讓他的風寒好起來。」

  杜郎中點點頭。「且待老夫寫個藥方。」

  杜郎中寫了藥方,交給徒弟去抓藥,這幾味藥都是常用的,倒也不難尋,趁著等待的時候,湯圓在杜郎中指示下,替邢暉清洗了傷口上藥,又燒了盆溫熱的水,替他擦洗四肢,拿刮刀仔細地剃去他一臉雜亂的鬍子。

  拉碴的鬍子剃掉後,一張清俊無瑕的臉孔便露出來,湯圓愣愣地瞧著,就連杜郎中經過時隨意一瞥,都忍不住贊一聲。

  「你這朋友生得倒俊!」

  也不知怎地,湯圓莫名就臉紅了,明明不是在誇她,她卻彷佛與有榮焉似的,頻頻點頭,還認真地強調,「他從小就俊,而且不僅長相好,書讀得也好,很厲害的。」

  杜郎中打量湯圓微染著粉色的臉蛋,不禁撚著鬍子笑道:「湯圓啊,你年紀也該到了。」

  湯圓一愣。「什麼年紀到了?」

  「再不成親就晚嘍!」

  湯圓聽出老大夫話裡含著調侃的意味,驀地又羞又急,臉色更紅了,即便頰畔有一塊難看的青斑,堪堪也顯出幾分清秀來。

  杜郎中看著,心中暗歎,這丫頭性情純善,就是命薄了點,他是真心希望她能嫁個好兒郎,憐她疼她。

  就不知榻上這個昏迷不醒的年輕人……

  杜郎中掃了邢暉一眼,也知道有些話不該多說,畢竟這世道男女有別,玩笑不能開過頭。

  他默默地走到一邊去,繼續收拾草藥,不一會兒,小徒弟抓了藥回來,湯圓連忙起身,跟著去熬藥。

  夜色逐漸昏蒙,一鉤銀月掛上了林梢。

  邢暉陷在朦朧的夢境裡。

  夢裡,他是本朝最年輕的狀元郎,又因家族得力,於仕途上一路順遂,步步高升,短短不到十年的時間,便做了工部左侍郎,離入閣只差一步了。

  當時身體尚是硬朗的先皇對他是十分信重的,太子更與他興趣相投,往來頻繁,只是後來,先皇身子開始有些不好,老人家感覺到了日薄西山的慘淡,竟對自己龍精虎猛的獨子日益猜忌起來。

  這對皇家父子之間有了矛盾,自然會牽動了朝堂動向,各大山頭蠢蠢欲動,幾個派系鬥爭傾軋,而向來親近太子的他,就成了先皇疏遠的對象。

  某日,借著一次與同僚在朝堂上相持不下的爭論,先皇申斥了他大不敬,罰他閉門讀書三月,不得入朝,其實就是變相分他的權。

  整個朝廷風聲鶴唳的,他也隱約察覺太子的幾個皇叔有了結盟的跡象,只是當他悄悄將消息送給太子時,對方卻要他稍安勿躁,而他向來謹小慎微的父親聽聞他和太子尚有聯繫,差點當場嚇暈,責備他不知進退,恐怕為家族帶來滅頂的災難,堅持罰他去跪祠堂。

  父親這些年來一直纏綿病榻,他不願違逆老人家,認分地去跪了祠堂,也是他太大意,怎麼也沒想到家人送來的吃食裡竟會被某個有心人下了藥,跪完祠堂後,便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了好幾日,待他總算清醒時,已然太遲了!

  那日,正是他在家禁閉滿三個月,可以再度上朝的日子,偏偏一早就傳來老父嘔吐腹瀉的消息,他拖著仍虛弱的身子去探望,便誤了上朝的時間,待被皇上身邊的黃門宣進宮裡時,他才愕然得知淩晨時分,宮裡竟然發生了一場劇變,皇上中毒昏迷,太子一家慘死,而他那些同僚們一個個被三王爺挾制起來,或自盡或被殺,鮮血染紅了整座宮殿。

  「邢大人,輪到你了,這傳位詔書,你寫還是不寫?」

  三王爺將一把刀架在他頸脖上,笑笑地問著,面上看似一派溫文儒雅,只那狹小的眼裡隱隱透出一股淩厲狠戾。

  他看著三王爺,無視刀刃已在自己頸上開了一道血痕,同樣笑得清淡溫雅。「寫又如何,不寫又如何?」

  「寫了,你邢氏一門繼續安享榮華富貴,本王封你為左相,你這位大齊最年輕的宰相肯定名留青史,不寫呢,躺在地上那些人就是你的借鏡。」

  他順著三王爺視線,望向橫趴在白玉階梯,那一具具血肉模糊的身軀。

  「邢大人,論理,你年紀還比本王小,稱你一聲『大人』,也是本王平素敬佩你文武雙全,是朝廷不可多得的棟樑,你可千萬莫辜負了本王對你的一番器重。」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何況邢暉乃朝廷重臣,自當為國家拋頭顱,為百姓灑熱血。」

  「你這意思是不肯為本王所用了?」

  「聖賢有雲,『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邢暉個人去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大齊能不能有一位明君,若是君主不賢無能,恐怕便坐不穩金鑾殿上的這把龍椅。」

  「這話說得有理。」三王爺似笑非笑,刀鋒又往邢暉頸脖送進半寸,那道傷口畫得更深了。「那你覺得本王能不能坐得穩呢?」

  他淡淡地瞧了拿刀抵著自己的男人一眼。「三王爺向來英明果決,足智多謀,若要治理天下,想必並非難事,但大齊素以禮義興邦,最重君臣倫理,若是沒有一份蓋著玉璽的傳位詔書,怕是任誰坐上去,都穩不了大齊的江山。」

  他話中有話,褒中帶貶,聰明狡詐的三王爺自然是聽出來了,微微一笑。

  「所以這就要看大人的決斷了……邢暉,你可願輔佐本王,治理這片壯麗山河?你若願意侍本王以忠心,從此本王與你自是君臣相稱,你我攜手共創大齊榮景,也是全國百姓的福分,你說,是也不是?」

  三王爺一番言語猶如千斤頂重重地壓下來。

  他深吸口氣,抑制住心海波濤洶湧,腦海中的紛紛亂亂亦全數淨空,利落地拂了拂衣袖——

  「臣,叩見陛下聖躬安泰,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屈身一跪,果然跪出了他從此更加錦上添花的青雲路,卻也令老父聽聞之後,當場吐血身亡,老娘也隨之而去,而他寥寥幾位知交好友死的死、躲的躲、割席的割席,留在他身邊的都只是一群意圖攀權附貴的小人。

  誰也不諒解他,誰都看不起他,他只有孑然一身,也只能孑然一身。

  不如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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