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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我沒問、她也沒說,住一晚就走了。」

  「她沒跟你說什麼吧?」

  「沒有。她不知道你回加拿大了嗎?」她一直覺得奇怪。

  「我沒告訴她。」

  「她自己開門進來的。」

  「她有我家的鑰匙。」

  「你說過以後不帶她回來過夜的。」

  她認真的表情給他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仿佛自己欠她什麼,而自己現在只有挨打的分,她完全掌控了局面。

  「你在暗示我向她要回鑰匙?」

  「看你說話算不算話嘍。」

  她又抱起娃娃,用手指耙著娃娃的金髮。

  「你不能干涉我的交友情形,這裡還是我在當家。」

  「說話不算話了吧?小人!錯誤示範。」

  又來了,錯誤示範?他翻了個白眼。

  「你想過沒有,我是個三十歲的正常男人耶。」

  「那你想辦法結婚就是了。」

  「我已經結過一次婚了。」

  「離婚了,不算。你得再結一次婚。」

  「我不想結婚。」

  「那你算什麼正常男人?根本是心理變態。」

  「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

  「知道呀,一個男人。」

  拿著娃娃和那本夾著楓葉的書,她離開了他的視線。

  他突然恨起她來了。一個闖禍在先,不懂事在後的孩子,一個把他的心鎖住然後轉身離開的孩子。

  幾天之後他把鑰匙要了回來,同時也把丁麗文家那把他未曾用過的鑰匙還了。

  第五章

  該死!魏欥華在心裡暗咒一聲。

  戚幼吾把原來那頭亂七八糟、不長不短的頭髮給剪了,剪成俐落的短髮。剪就剪了,可是她不該把那一臉的輪廓勾勒得如此分明,現在他對她再無法視而不見。

  這個月她不用做晚飯了,他說的。因為要給她多一點時間念書,做聯考前的最後衝刺。

  他坐在她對面,吃著自己買回來的叉燒飯,吃著心中的憤懣,對她的憤懣。

  他的眼睛越過了她的身影,注視著她的背後,回憶著自己倒楣的經歷。她的背後是他世界的盡頭。

  「你在想什麼?怎麼不吃了呢?」

  她突如其來的一問打斷他的冥想。

  「嗯……我不怎麼餓。」他支吾著,低頭又扒了兩口飯,避開她那對又大又透明的眼睛。

  靈魂之窗?對他而言,這是一種極平庸的形容。她的眼睛會放光,一種透明的光,一種不帶顏色但他卻能感受到的光,一種致命的光。

  他煩。她沒做什麼,可他愈來愈覺得她煩。

  「大哥,我好煩喔。」她推開飯盒,兩手托腮,沮喪地對他說。

  「煩什麼?」

  「課早就上完了,現在天天考試,我不想去補習班了。只剩一個多禮拜就要聯考了,我想在家念書就好。」

  「既然只剩幾天,你撐一會兒就過去了,做事要有始有終。」

  「不要啦,那些題目我都會背了。」她開始耍賴。「我不去補習班了好不好?」

  「如果你很堅持,那就別去了。」

  「那你打電話跟我班導師說一聲。」

  「那麼麻煩啊?」他皺了下眉。「好吧,明天早上我打個電話去就是了。」

  「YEAH!」

  他沒有機會在臺灣參加聯考,卻很榮幸地參與了陪考團。

  看看身邊每個望子成龍、望女成風的家長,他搖了搖頭。自己又是望什麼成什麼呢?說穿了不就是倒楣嗎?在這種可以把人烤幹的溫度裡耗上兩天,不熱死也剩半條命。

  陽光細碎地閃耀在他的眼前。樹蔭下,他又看見一對透明的大眼睛──

  「大哥,大哥!」戚幼吾已考完第一節出了試場。看不清他墨鏡後的眼是睜是閉,她多喊了一聲。

  「你出來啦?還沒敲鐘呀。」

  她在他身旁坐下,接過他遞的礦泉水。

  「你剛才睡著啦?」

  「睡著了?喔,對。」他正了正姿勢。「怎麼樣,題目難不難?」

  「普通啦。」

  她開始翻閱筆記,準備下堂課的科目。他翻著雜誌,誰也不吵誰。

  「唉,陪你來考試的那個人是你誰啊?」再度進試場時,補習班的同學在她耳邊悄聲問道。

  「我大哥。」

  「長得很帥嘛。」

  「很帥?」她下意識回頭再看他一眼,收到一個V字手勢。

  捱過第一天的酷刑之後,他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考場時,她那個覺得他很帥的同學追了上來。

  「戚幼吾。」

  「是你啊?」她循聲回頭,一群女同學已蜂擁而至。「幹嘛呀?你們。」

  「哪,給你,補習班剛發的解答。」同學一臉討好地拿了早上兩科的試題解答給她。

  「喔,謝謝。」她轉身又要走了。

  「等等!我們有件事想問你。」同學看了她身旁的魏欥華一眼,神秘兮兮地拉開她,附在耳上問道:「你大哥長得好像魏欥華耶。」

  一群人跟著直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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