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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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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早晨的陽光分解掉空氣中緊張的分子之後他才緩緩說道: 「我的事你別管,你還小。」 「可是你做了壞的示範。」 她總覺得他破壞了些什麼。 他繼續交替踩著油門和煞車。 「以後我不讓她來過夜了。」 考慮很久,他對她讓步了。她沒說錯,隨興的男女關係對她而言的確是錯誤示範,是一種誤導。 他是疏忽了,她那不曾被染指的青春是神聖的、是脆弱的,是不堪一擊的。 空氣稍微和緩了,她的姿勢也開始解凍,而他只覺得心很疲倦,分不清是被她為難了,還是被自己為難了。 魏欥華回溫哥華探視父母和弟弟,過了個中國年。 「哥,昨天我碰見愛明,告訴她你回來了。」 「喔。」 魏曜華不確定哥哥的心裡是否也如外表這般不在乎。他試探道:「跟她見個面吧,你難得回來一趟。」 「不必了。」 三年前辦妥離婚手續之後,李愛明就搬離他家,他幾乎是連她的指紋都清乾淨了,對他而言,離婚不僅僅是跟一張臉說再見,而是向過去的生活道別。 「你恨她?」 「不。」 「那為什麼不見她?我曾跟她聊過,聽得出來她還很關心你。」 「是嗎?」他淡淡地問。「我沒有見她的意願。」 「其實囡囡的事她並不比你好過,那時候她有病,你不能全怪她。」 「我沒怪她。」 他從落地窗邊走回起居室,半躺在沙發上。「你快畢業了吧?有什麼打算沒有?」 「我能有什麼打算?你不是都幫我打算好了嗎?」魏曜華在他身旁坐下,知道他不想繼續之前的話題,索性跟他開開玩笑。 「說清楚一點,什麼叫我都幫你打算好了?」 「你一直不肯回來,爸爸會放過我嗎?」 他聽懂弟弟的埋怨了。「對不起了,這裡對我來說是個傷心地,對你就不同了。何況我也幫不上爸爸什麼忙。」 「傷心地我倒是同意,生意頭腦你可不比我差,你在臺北不是搞得有聲有色的。」魏曜華對哥哥事業上的成就頗為服氣。 「有女朋友嗎?」 「我都二十五歲了,要說沒有女朋友是騙人的,我長得又不比你差。不過,沒有特別要好的,你知道的嘛,就那樣。」 他瀟灑地聳聳肩。「你呢?什麼時候再結一次婚?」 「離一次婚就夠了,離兩次就成了專家,我不想當這方面的專家。」他躺平了,兩眼直望著弟弟。 「你的想法太悲觀了。」 「你覺得人一定要結婚嗎?」 「你覺得結了婚一定會離婚嗎?」 他不想回答弟弟這個問題。「愛過一次就夠了。」 他說,對著天花板。 「你真的愛過嗎?還是因為沒有得到所以才難以釋懷?」 「不提這些了,都是過眼雲煙。」 「哥,你才大我五歲哪,別一副歷盡滄桑的樣子好不好?死陽怪氣的,對我有負面影響,完全是錯誤示範。」 弟弟的玩笑教他聽得耳熟心虛。他竟同時不見容於兩個家中年紀比自己小的人。 「我過我的日子,又沒招誰惹誰,錯誤示範也是示範,你不要學我不就得了。我只是不想像大多數的人一樣,為結婚而結婚,然後平庸地過一生。雖然我做過一次,不過也已陰錯陽差地結束了。」 重拾自由的他,現在喜歡換掉一個名字就像換掉一束花一樣容易的日子。 「什麼時候回臺北?」魏曜華怕受到污染,結束了剛才的話題。 「後天走。」 「去滑雪了嗎?」 「昨天去的。滑一整天的雪,然後回家來喝酒,感覺很棒。雪讓我清醒,酒又使我醉了回去。」 見他閉目養神,魏曜華不再打擾他。 他心裡明白,離開臺北一段時間是為了製造兩個世界的感覺。但星星卻在風的範圍之外遙遙地保待著聯繫。 他又為自己倒了杯酒。仰著風,他舉杯迎向星光,端詳細細的泡沫由杯底上升時的窸窣私語。不管歲月曾使了些什麼手法,泡沫依然會如此上升。 戚幼吾守著空蕩蕩的屋子,讀點書、聽點音樂,這是屬於她的孤獨的農曆新年。一直以來,她好像都是這麼度過春節的,早已習慣那清晰而遙遠的喧鬧爆竹。她對這小小角落裡的清靜甘之如飴,現在她至少還有個人可以等待,等待也可以溫暖她的心。 她找時間到國軍福利中心去了一趟,見了大嫂一面。 「幼吾,是你?」 梁玉芬聽見有人外找,在入口處帶戚幼吾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大嫂,呃不,我現在應該稱呼你梁姐。 「好久沒看見你了,怎麼突然想到來找我了呢?」 「你現在有空嗎?我會不會耽誤你的工作?」 「不會,我快下班了。等會兒到我家去坐坐。你先在這兒坐一下,我出去看看。」 梁玉芬回賣場裡巡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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