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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她就是你向我提過的那個寫文章的女孩?」林靄梅目送葛月離開病房之後,回頭平靜地問他。

  「嗯。」

  「她看起來沒事,你是為了救她才受傷的。」

  「嗯。」

  「這次來怎麼沒去我家?」

  「本來也打算去看看你們,沒想到出了意外。」

  「那就下次吧,下次你帶她一起去我家。」

  「再看看吧。」思忖片刻,杜曉雷決定再對她說句違心的話。「其實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這次會一起來是巧合,有下次的可能性很低。」

  「這樣啊。」她笑得自然,問得和氣。「好可惜。我一直鼓勵你交個女朋友,你怎麼到現在還交不出成績單呢?」

  他扯了下嘴角,企圖笑得自然一點。

  「柏原先生他——近來好嗎?」他問候她的先生。

  「好呀,怎麼不好?日本人都很長壽,我想他也不會那麼快就丟下我。」

  「靄梅——」

  他胸口一向的壓力再次抬頭,使他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安慰的,憤怒的。

  「喔,我問過醫生了,他說你的傷已經不要緊了。所以,我只來看你這一次,你等回臺北之後再打電話告訴我一聲就好。」停了停,她笑著說:「你表姐夫要我代為問候你一聲。」

  「你也替我謝謝他。」他依舊說得壓抑。

  「我會的。喔,差點忘了問你,那個女孩叫什麼名字?還有,你跟她是在什麼情況下認識的?」

  「她叫葛月。我幫我姐買花,在花市裡認識的,我麻煩她幫忙抬花籃。」

  她點點頭,從床沿站起。「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葛月在醫院大門口等到林靄梅的出現之後,才回到病房裡。

  一直到他們回臺北,有關林靄梅的話題不曾再出現在兩人之間。

  葛月萬萬沒有想到,林靄梅會打電話給她。

  「是,我是葛月。」

  「你我在曉雷的病房裡有過一面之緣。那天我來去匆忙,沒機會跟你講話,好可惜。」

  葛月一時間接不上話。林靄梅溫和的口氣讓她不寒而慄。

  「我也覺得很遺憾。」良久,她應酬了一句。

  「你跟曉雷還有聯絡嗎?」

  「偶爾。」

  「你們在一起都聊些什麼?」

  「聊他和你的事。」

  「哦?他還告訴你這些?」

  「嗯。我寫東西,他大概是想提供我素材吧。」

  「你知道多少了?他跟我之間的事。」

  葛月又答不出話來了。這一刻,她相信自己真的是個超級理論家。與其說寫作是她的興趣,倒不如說是出於一種補償心理。很多她在書裡教別人做的事、講的話,都是她自己做不到、說不出的。如果她把自己寫進書裡,恐怕也只夠格當個令人同情的棄婦,絕對成不了奪人所愛的第三者。

  「你感覺得出他在講故事時的心情嗎?」

  「我想他應該有點後悔吧?他說他的愛情沒有修成正果,指的應該就是跟你的這一段。」

  葛月直覺地敷衍她,目的在保護自己,也保護杜曉雷。

  「講完了嗎?」

  「還沒。」立刻她又改口。「喔,應該是完了,因為你已經結婚了。」

  「是嗎?」林靄梅輕笑著問。「那他有沒有告訴你,我嫁給了什麼樣的男人?」

  「沒有。」

  「你想知道嗎?」

  「我猜你嫁的是個好男人,以世俗的標準來看。」

  「為什麼這麼猜?」

  「否則你不會放棄杜曉雷。」她替他吐著不平和不屑。

  那天她在醫院大門附近,看見林靄梅上了一輛豪華轎車,有私人司機。想她必是嫁給了財富,一種很安全的安全感。

  「我先生比我大三十歲。」

  接下來的一句話震住了葛月。這麼大的年齡差距不是她可以接受的,即使那個男人富可敵國。

  「你很意外,對不對?」

  「呃——是有一點。」

  林靄梅又笑了。那笑聲聽在葛月耳裡是淒涼的,帶著一絲不易被察覺的恨意。

  「葛月。」笑聲停了,她聽見自己的名字被喊得很沉重。「你會愛上曉雷嗎?還是,你已經愛上他了?」

  吸了口氣,葛月決定說出實情,這部分她很肯定。

  「我們已經相愛了。」

  「你錯了。」

  像是頭部被人狠敲了一記,葛月愣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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