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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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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家比我家還窮,但是她的功課很好,我的功課很差,她經常教我讀書。我很尊敬她,也很感激她。」 「為她去偷錢是想報答她?」 「可能是吧。她沒錢買畢業紀念冊。」他吸了口煙。「她跟我說她已經沒參加畢業旅行了,連畢業紀念冊都不能擁有,覺得很難過。」 「所以你想幫助她?」 她習慣地陷入一種冥想。這樣一個開始,如何發展出後來的故事?為什麼他如此渴望對她傾訴?如果這故事不是他捏造出來的,那必定是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可是這開頭是如此平凡,一點激情也沒有。 她聽見刺耳的汽車喇叭聲。 「曉雷,你在哪裡?」 「我——我在你家樓下。」 他跟她一樣訝異,因為她喊他「曉雷」。 「什麼?」她立刻沖到窗邊。果然,杜曉雷正朝她揮著手。「你用行動電話跟我講故事?」 她看著他。路燈微微的光灑在他身上,他是那樣挺拔、修長。 但她看不見他的眼神。 「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我家來跟我面對面講話?」 「太冒昧了。」 「可是你已經在我家樓下了呀。」 「我喜歡隔著電話線對你講故事的感覺,這樣我就可以任意想像你聽了之後的表情。」 「既然如此,你在任何地方打都可以,為什麼要在我家樓下打呢?」她沒注意到自己的口氣很急切,一如她的眼神。 「這樣你離我比較近。」 「矛盾!」 她忍不住喊了一聲。這一聲「矛盾」讓兩人一時都接不上話,握著各自的話筒,在黑暗中交換不可知的眼神和心情。 仿佛氣惱他這種逗弄她的手段,她倏地掛斷電話,抓起皮夾克,邊穿邊沖出家門。 他還站在那裡,路燈下。 她舉步朝他走去,赫然發現他身後不遠處正朝她家方向前行的人很像是吳安生。 「你希望我在面對面的情形下對你講故事?」 杜曉雷說這句話時,葛月發現吳安生認出她來了,他正要喊她的名字時,杜曉雷剛放回口袋裡的行動電話響了。 杜曉雷來不及再拿行動電話出來接聽,因為她突然上前一把緊抱住他的腰。 兩個互不認識的男人,一前一後地愣住,葛月的一顆心更是狂跳不已。 就當是小說裡一個虛擬的場景吧。葛月安撫了自己,心跳這才恢復正常。 吳安生默默掉頭離去,杜曉雷沒發現他這個人,所以他不解葛月為何突然有此舉。 「你怎麼了?」他輕輕將她推開,神情甚為困惑,還有些擔憂,因為來不及接剛才那通電話。 她不知該如何解釋,他的行動電話再起的聲響給了她靈感。 「不要接!」她喊,再次抱住他。 他稍有猶豫。 「不要接,求求你。」 聲響被她喊停了,他這才將她圈住。 「為什麼不要我接?」 「我不喜歡這種突如其來的聲響。」 「為什麼?」 她鬆開他。 「我的初戀情人,惟一一次對我說『我愛你』之後,我們的頭頂響起一聲悶雷,那突如其來的巨響使得本來緊緊相擁的我們立刻分開。」 「那時候起,你就不喜歡突如其來的聲響?」 「嗯。對我來說,那聲悶雷是一種不祥的徵兆,目的在告訴我,我和他是沒有緣分的。」 「原來你也談過戀愛。」他到此刻才注意到那天在日本料理店裡,她沒回答他的問題。 「你的初戀也沒修成正果?」他又問。「怎麼回事?」 她先聳了下肩才回答:「我的初戀發生在大一那年。別系的一個男孩子,有天遞了張紙條給我,說他覺得我很特別,想追我。」 「有開始了。」 「也有結束。」她很平靜地接下去。三個月之後,他用同一種紙條,告訴我說他要跟我分手。」 「出了什麼事?」他的口氣很同情。 「他的父母不贊成他和我交往,因為我的父母離異,他們覺得感情不能專一是會遺傳的。」 「他們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他詫異。「難過嗎?當時。」 當時她並不特別難過,杜曉雷關切的口吻才令她難過。此刻的難過可能還跟剛才為了在吳安生面前展現自尊有關。 她莫名其妙地濕了眼眶。 「難過。我很特別是因為我有一個不完整的家庭。」她吸吸鼻,慶倖自己寫多了小說而練就了應變能力。 他點點頭,不想對她說安慰的話,因為他不夠格。 「為什麼下樓?」 剛才利用了他,所以她不該說自己是因為生他的氣才跑下樓。 「我想離你更近一點,所以就下來了。」 他的行動電話又響了。他看看她,似乎在徵詢,他可不可以接聽。 「你接吧。」 他一接就轉身背對她。 她感覺得出對方是一個女人,雖然他對對方沒有稱呼,講話內容也只是在答覆一些簡單的詢問,要對方不要掛心他。 她聽見最重要的一句話是:「沒,我沒跟誰在一起。」 他一收線,她就說:「我上樓去了,再見!」 不知他是什麼表情,她直奔回家,熄了燈才走到窗前,只見他已不在那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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