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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她抬起淚眼。「你是說──」

  「她醒悟了。」

  「可是她卻結束了自己寶貴的生命。」

  「我媽太好強了,承認自己失敗之際也決定結束她失敗的一生。」

  此刻她的淚是為丁禹而流。

  「對不起,對不起……」

  難忍一腔悲情,她痛哭失聲。

  汪洋於是擁住她。

  「現在你還認為我們不能和解嗎?」

  她在他懷裡搖了搖頭。

  「這是什麼意思?能,還是不能?」

  她點了點頭才回答,帶著點委屈:「是你要我跟你吵架的。」

  「你不覺得吵這一架很必要嗎?我們不是都把心裡真正的想法說出來了嗎?這樣不是比把話藏在心裡好嗎?」

  「好什麼?」她鑽出頭來仰望著他。「你剛才抓得我手好痛喔。」

  「對不起。」捧著她的臉,他吻去斑斑淚痕。終於,他的唇滑向她的。

  他們忘情擁吻,直到計程車來丁,四片唇才分開。

  「我的車來了。」她說。

  「我知道。」他請司機掉頭,同人家道了歉。

  「現在呢?」她問得十分難為情。

  「跟我進汪家門,做汪家人。」

  她不肯邁開步伐。

  「你還猶豫什麼?」問完他就拉她進了大門,沒費太多力氣。

  兩人進屋之前,汪興文和汪額已早一步各自回房,他們知道這兩人的緊張狀況已經解除,暫時不想問什麼。

  汪洋洗過澡之後前來敲唐淨非的房門。

  「我要睡了。」她隔著門說了一句,知道來人是他。

  「我還有些話想跟你說。」說完他就推門而入。

  「把門關上。」她說。「我不希望有人聽見我們的談話。」

  他關上門,背貼著門板。「知道我要說什麼?」

  「大概能猜個七八分。」她在床沿坐下。

  「把機票退了。」他上前與她並坐。

  「不行,我還是要回去一趟。」

  「那你也不能馬上走。」他考慮片刻又說:「下個月初好了,那時候我才有空陪你回去。」

  「陪我回去?」

  「嗯。去拜見你的爸媽,順便告訴他們,我們要結婚。」

  「喔。」她毫不忸怩。

  見她沒說什麼,他安慰地點了下頭。

  「你到現在還不肯認自己的生身父親,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她不語,心中掙扎得厲害。

  「還不肯原諒爸爸?」他這才伸手攬住她,口吻真像是她的哥哥。「爸當年的確有錯,但是你應該瞭解他不是蓄意那麼做的,他已經自責那麼深了,也一直想彌補對你的虧欠,你還不能原諒他嗎?他這一生過得並不真的稱心,嚴格說起來,他的悲劇色彩未必比他周圍的人淡。我的生父、母親和你的母親都解脫了,為什麼你不讓他解脫呢?他還活著,不是嗎?如果你曾仔細看過他,就會發現他已經老了,這一年老得更多。」他語重心長地開導她:「淨非,我想你外婆給你取這個名字,用意多半也是希望看見每個人都能想得開,至少應該提得起、放得下,你不認為嗎?」

  「心將流水同清淨,身與浮雲無是非?」她喃喃道。

  「是呀。往事如煙,就讓一切不堪回首的往事都隨風逝,煙消雲散,我們還是能擁有一片藍天。」

  漸漸地,她放鬆了姿勢,將頭枕上他的肩。

  「你已經進了汪家門。」他提醒道。

  「所以我已是汪家人?」她的口氣也緩和不少。

  他輕笑一聲,吻了下她的發。

  「不管你是繼續姓唐也好,或者改姓汪也罷,遲早你得喊他『爸爸』。」

  她側頭噘著嘴看他。

  「你認他,我就是他的半子:不認他,你就是他的媳婦。」喙了下她高蹶的嘴,他又道:「你沒有第三種選擇。」

  「汪洋!」她瞪他。

  「嗯?」

  「你好賊哦,誰給你這種權利,讓你這樣對我說話的?」

  「不是你給的嗎?」他攤了攤雙手。

  「是嗎?你不生我的氣啦?不是有人不甘願被人利用、被人耍弄,人家都低聲下氣到登門求饒的地步了,他還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嗎?」她吸了口氣。「我給的權利?你稀罕嗎?我告訴你,剛才你要是沒留住我,我真的會一去不回,你信不信?誰說我提不起、放不下的?我才不會像我媽那樣,守著情人給的信物,孤孤單單地過一輩子,我一定會想辦法愛上另一個男人的!」

  「比方說,像安東尼這樣的男人?」他揚眉揚聲,眼底卻是對她的透徹瞭解。

  「你──」

  「好了好了,」趕在她惱羞成怒之前,他擁她入懷。「你忘了我是『小人』啦?我又用小人之心度你的君子之腹,你就再原諒我一次吧,好不好?」

  她在心裡笑他故作可憐狀,也相信他們以後每次吵過架,他都會先道歉。

  知道她氣已消,他又變得嚴肅。

  「明天起,你開始試著喊爸一聲『爸爸』吧。第一聲一定是很困難的,但是喊過一次之後,你就會慢慢習慣的。」

  「好,我願意試試。」她的口氣也認真,轉頭又對他說:「為了你,我願意試試。」

  「不只為我,也為爸爸,更為你自己。」

  「嗯。」她用力點頭之後,接住他的吻。

  他們吻得溫溫地,慢慢地。

  「汪洋,我想跟你合奏G大調夜曲,現在,好不好?」

  他在她唇邊輕笑一聲。

  「為什麼笑?」

  「我以為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已如鼓琴瑟,不需要下樓彈鋼琴了。」

  「你是說你今晚不回自己的房間了?」

  「這不是我的權利嗎?」

  「就算是吧。」她不打算收回他的這項權利,因為那也是她的權利。「不過我還是想先跟你合奏G大調夜曲,好不好嘛?」

  他於是暫停綿綿的吻。「好。」

  互視片刻,他取下她頸上掛著的項練。「這是我親生父親送給你母親的東西,現在總算有了歸處,而且是最好的歸處。」

  她打開了心型蓋子。「這朵紫蘿蘭將因我們灌注的真愛而復活。」

  「嗯。」他喙了下她的唇。「蕭邦的G大調夜曲是我母親最喜歡的一首曲子,她也曾沉醉於一段屬於她和我孟唐叔叔的愛戀時光。」

  「所以我才想跟你合奏這首曲子。」

  「我懂。」他牽她出了房門。「我們用『心』合奏這首夜曲,相信我媽一定會聽見的。」

  「不,是我們的媽一定會聽見的。」她糾正他。「汪洋,我是真心的。她也許有錯,但是也因為她的緣故,我才會與你相識、相戀。你說得沒錯,我最後的選擇一定是你。」

  「嗯。」他感動莫名:「我早就選擇了你。」

  「選我所愛,愛我所選?」

  「選我所愛,愛我所選。」

  除了吻,他們什麼也不想做。兩人花了好長時間才到了一樓的鋼琴旁,坐下來之後也沒有哪個動手去打開琴蓋。

  如煙往事已遠去,他倆眼前有的只是濛濛情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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