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正中玫心 | 上頁 下頁
四十


  他記得當年離開前只是小小的土堆和大理石墓碑,怎麼現在成了廟宇?

  「阿虎呀!你別隨便帶人來觀光,萬一踩壞墳地的花,我老闆會很生氣的扣我薪水。」真是的,墓地有什麼好逛。

  老闆?唐君然愕然。「你是說有人雇你來看守這裡?」

  「當然要看牢些,地上那些可是玉,你別當是石頭。」好浪費哦!挖一塊他們一家子吃上好幾年呐!

  「阿虎,少說一句,你想害我被革職呀!」工作不好找,尤其是鄉下地方。

  「是他說要找唐老師的墓,我不過帶他過來而已。」而且人家一身名牌,哪會瞧得上那些玉。

  「你要找唐老師,先生貴姓呀?」沒人記得唐家墓地的主人生前是老師,他大概不是觀光客。

  「唐。」

  「咦!好巧哦!你和唐老師同姓。」原來是宗親。管理員立刻讓他入內上香。

  「你的老闆是誰?」誰如此大的手筆,以他此時的地位還差不多。

  「喔!我們老闆姓黑,你一定不認識啦!」老闆常常來,看他們有沒有偷懶。

  一座墓園除了管理員還有四個輪班的保全人員,萬無一失。

  「黑新。」唐君然脫口而出。

  「啊!唐先生,你知道我們老闆呀!他可豪爽了,又重義氣,每隔兩、三個月就會來祭拜一番,比一些不孝的子孫勤快多了。」

  不孝的子孫是指他吧!

  唐君然沒有比此刻更意外,在他被仇恨蒙蔽時,惟一惦記著他們唐家的人居然是爸,他真是恨錯了人。

  沒想到在子孫都不顧的時候,還有人有情有義地修繕墓地,派人整理,十來年如一日常常祭拜,不因是陌生人而疏於禮數。

  這些年他真是白活了。

  「啊!你是唐君然對不對,六年三班的唐君然。」阿虎像是他鄉遇故交的興奮大拍左腿。

  「你是……」他實在認不出眼前的男子是誰,依稀有個影像……

  「李良虎啦!住你家後邊巷子那個阿虎,記得嗎?」哇!他真發達了,他們村子出了企業家。

  他想起來了。「你是夏天不穿褲子被李媽媽追著滿街跑的阿虎。」

  變得太離譜了,以前瘦瘦小小像發育不良的受虐兒,現在又高又壯像座山似。

  「哎呀!過去的丟人現眼就別提了,我請你喝一杯如何,不過只是啤酒哦!我可請不起什麼走路。」海的兒女有著大海寬闊的胸襟。

  「是約翰走路。」唐君然笑了笑,十分開心遇到老朋友。「我先上個香和父母告罪,待會再去找你敘舊。」

  「也好啦!我去買些下酒的小菜,你等會一定要過來,咱們喝給他吐。」也就是不醉不歸的意思。「對了,我還住在你家後面,別忘了路。」

  「我家沒被拆掉嗎?」那是公宅,屬於地方政府的公地。

  「沒啦!有位黑道老大套關係買下了,一個月兩萬要我媽清清灰塵咯!」沒人住幹麼清,偏偏老媽說拿了人家的錢不做不好意思。

  兩萬塊也是錢嘛!

  唐君然心裡有數他指的是誰,在祭拜家人之後他循老街道回家,才在猶豫要不要進去時,門忽然由內拉開,一位大腹便便的女人拿著鍋鏟橫睨著他。

  「怎麼,你繞到北極一圈才回來呀!要不要我敲鑼打鼓沿街喊你的名字?」走得真慢。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他沒通知她呀!

  「哼!有人打算把老婆孩子送人,我不來算算賬怎麼成。」他還真狠得下心。

  他緊張地擁著懷孕七個月的老婆。「玫,我怎捨得把你送人,你是我最心愛的陽光。」

  「少來,你那句:好好培養感情是什麼意思?我像是朝秦暮楚的女人嗎?」哼!他真是皮在癢。

  「就因為你不是我才擔心嘛!」她對感情一向下得真,所以他心裡不安。

  「你最好給我說明白,否則我帶球走人。」

  唐君然苦笑的道:「你的初戀情人是錫康,我看你們說說笑笑好像很親熱……」以為兩人舊情複燃了。

  本來他是想成全她和錫康,因為過去的他太渾賬了,做了不少傷她的事,一時自我厭惡地打算將她讓給最適合她的人。

  可是大男人的嫉妒心又放不下,見兩人有說有笑心裡不舒坦,留了一封口氣微酸的信告知回鄉祭祖。

  不過又怕老婆當真,寫完沒多久就趕緊把它揉掉丟進垃圾桶,沒想到天性屬貓的老婆會把它挖出來,真是壞事做不得。

  「你看我像會被別人牽著走的人嗎?」君然不相信她,他有得好受了。

  「很難。」通常是她牽著人家鼻子走,譬如他。

  「既然嫁給了你就表示你這輩子完了,休想把我推給別人。」當她是垃圾呀!

  「可是他是你第一個男人,女人一向忘不了最初的情人。」他很想不吃味,但一想到錫康的好狗命就一肚子酸。

  黑玫兒冷笑地揚起眉。「反正孩子還沒生,咱們離婚還來得及,有備胎嘛!人家不在乎我是二嫁三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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