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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可是這一路走來他發現自己錯得離譜,跟著只會闖禍、給別人添麻煩的侯府千金,明明走水路最快卻拖拖拉拉的不如走陸路,延滯了好幾日還沿路得罪人,壞了侯府名聲。

  人可以不聰明,但不能無腦到令人唾棄,盡做些荒謬到無可救藥的事,拖累侯府侍衛背負駡名。

  他們是兵,也是官,官兵的職責是保衛老百姓,而非殘害他們,若是因此有一個百姓死于官兵之手,侯爺得擔起責任,所有參與的侍衛也會下獄,革去兵職,流放三千里。

  這麼愚蠢的話由皇家貴女口中說岀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讓人匪夷所思,也讓侍衛們感到無奈。

  有個不懂事的主子,身為她的下屬太難了,這不是個美差,說是災難還差不多,還是無可避免的。

  被她的傻話氣笑的宋銀輝臉色一沉。「要是侍衛們能動手,我們會連人帶船被扣在碼頭嗎?」

  「哥……」娘是昭雲郡主,她身後還有長公主,何懼之有,哥做事就是太謹慎了,老擔心會丟了侯府顏面。

  宋心瑤又想找人麻煩,她正要開口,有人從後推了她一下,她差點前腳絆後腳摔個五體投地。

  「走快一點,當我們有閑功夫陪你散步嗎?」

  「你……你敢推我……」腳下一踉蹌,宋心瑤沒向扶住她的侍衛道謝,反而回過頭罵人。

  她永遠將自己置於他人之上,眼中看不見其他人的存在,除了她,所有人都是螻蟻,是低賤的奴才,只配跪在她面前給她磕頭,卑躬屈膝,做她腳下踩的碎石路。

  「推你又怎樣,這裡是塘河,不是京城,我老大才是這兒的頭兒,你們最好眼睛睜大點,不要得罪了誰都不曉得,就算是官也得給我們老大三分薄面,何況是不知哪來的公子小姐。」小嘍嘍只知胡老大,哪管什麼名門貴女,謝天運沒來前,塘河地界最大的官也就七品縣令,他還怕胡霸天大鬧衙門,有礙官途。

  「你……」

  「好了,別再鬧騰了,先離開再說。」不耐煩她的一再胡鬧,終於失去耐性的宋銀輝沉下臉將人拉走。

  一行人並未被虧待,就關在碼頭邊上的倉庫,裡面是堆放貨物的,來來去去有固定清理的人,因此並不髒亂,也無難聞的氣味,就是怕貨物被雨淋濕而沒有窗戶,感覺有點悶,呼吸較困難。

  他們被帶到船行也就一盞茶功夫,入目是坐得四平八穩的胡霸天,被眾人簇擁著,十分顯眼。

  他就和初見時一樣張狂,不起身也不見禮,嘴角喰著似笑非笑的嘲色,斜眼睨了眾人兩眼,手裡轉著文玩核桃,神態如占地為王的大老爺。

  「本來呢,走私私鹽是殺頭大罪,不過也是你們運氣好,我們二姑娘願意給你們擔保,總之你們可以走了。」下次再犯在他手上,可就要剝下一層皮了。

  「二姑娘?」宋銀輝目有疑惑。

  胡霸天也不為難的一挑下顎。「原府二姑娘,本地的首富之女,她爹死後便由她當家了。」

  他說「當家」時語氣略微不屑,多了輕蔑,牝雞司晨是敗家之兆,女人就該回家生孩子,而不是與男人一爭長短。

  「原府……」似乎在哪聽過。

  貴人通常記性不好,也不會刻意去記什麼市井小民、商賈走卒,自然不會知曉當年收留謝天運那戶人家姓什麼,只覺得耳熟的宋銀輝想了一下便不在意了,人沒事就好。

  「原府是什麼玩意兒,地方上的小門小戶也配稱首富,畢竟是小縣城出身的鄉下人沒見過世面,有點小錢就端上了……」不准有人蓋過她鋒頭的宋心瑤又開口諷刺,把自己抬到高處。

  「胡叔,這些人我不認識,既然他們不長眼得罪你,那就再關上十天半個月,伙食費我出。」她是鄉下人不知禮,那就不用以禮相待,大家來點粗暴的,先學學規矩。

  「二姑娘說笑了,咱們是小老百姓可不是官,怎能胡亂羈押人,人還是你帶回去,我不養光吐水泡卻肉質差的雜魚。」他意指這裡不收留廢話一堆、自以為是的女人,廟小,容不下大神。

  「我只吃過魚,沒養過魚,胡叔看在侄女年紀小的分上搭把手,反正塘河很大,多條魚、少條魚誰又數得清。」原府雖是積善人家,但也不是誰都能上門打秋風的。

  胡霸天眼一眯,笑得令人不喜。「魚呀魚,怎麼就這麼不識相呢!在水裡遊也能撞到石頭……二姑娘嫌魚腥臭我能體會,不過你那口子也不好冷眼旁觀,聽說是他親戚啊。」

  你那口子?宋銀輝心裡有不好的預感,這一回是白來了,他一眼就瞧見站在他們面前卻一副與他無關似的謝天運,他冷眼做壁上觀,沒有半點為他們說情的意思。

  最可笑的是他妹妹,居然以衣識人,認不出眼前之人便是她要找的謝龍濤,還一副高高在上、鼻孔朝天的樣子,看誰都是賤民。

  先敬羅衣後敬人,平時慣穿軍服的謝天運今日的穿著打扮隨興了些,加上他刻意壓下渾身懾人氣勢,讓人一瞧便認為不過是尋常百姓,不會費心多瞧一眼,容易被忽略。

  若是觀察力敏銳的人一瞧,定能看出端倪,有些光華是掩蓋不了,由內而外散發,他僅僅隨意一站就給人喘不過氣的壓迫感,誰敢忽視他迫人的冷厲,狂妄而不馴。

  「親戚不親戚的還兩說,有好親和壞戚之說,若是不知進退的,我也不便招待。」死活自便,恕不奉陪。

  聽出話意的宋銀輝連忙舉手一揖,不敢托大。「原二姑娘是吧,我們無意打擾,意在尋人。」

  他意有所指的看向謝天運,但謝天運像不認識他般將頭一偏,只朝趙侍衛長等人點頭致意,讓他很沒面子。

  「哥,你幹麼跟她低聲下氣,見到我們竟然不行禮還坐著,在咱們府裡早打上五十大板了。」一個裝模作樣的鄉下女子罷了,她想打就打、想殺就殺,誰敢出頭阻止。

  一向以美貌自居的宋心瑤一見容貌不輸她、甚至略勝一籌的原清縈,心裡油然而生的妒意像瘋長的野草,一下子漫開一大片,想要毀掉清麗妍美的花容月貌,不許與她爭輝。

  「閉嘴,你要再不管好你那張嘴,別怪我送你原船返京。」沒點用處,盡拖後腿,她就是壞了一鍋粥的老鼠屎。

  「哥……」

  宋銀輝冷冷一瞪,沒有半點笑意,不服氣的宋心瑤氣悶在心,一嘟嘴,把嘴邊的話含住。

  她可不想被送回去,好不容易才來到花不香、鳥不鳴的塘河,一路上又是暈船又是吃不好、睡不好的,她從小到大哪受過這種苦,沒達到目的怎麼甘心,她非留下不可。

  「信不信你再多說一句,一會兒人就在船上,往回京的方向啟航。」一根攪屎棒,走到哪裡都不安分。

  「……」她睜著眼,一臉氣憤。

  見妹妹總算安靜了,暗籲了一口氣的宋銀輝輕抹虛汗,終於擺平了,早知道她怕人凶就硬氣點,他太好說話了。「原二姑娘,我們可以走了嗎?」

  他想快點離開碼頭,找個歇腳的地方,打打牙祭休息幾天,老在船上晃得他也有些頭暈腦脹。

  「腳長你身上,想走就走,有人攔你嗎?」兩手一擺的原清縈就像是甩手掌櫃,不插手於己無關的事。

  面對如此不客氣的冷待,宋銀輝面上一訥。「我是問你身後的這位,我們是來尋他的。」

  「找我相公?」她露出「你們相識」的眼神。

  他一怔。「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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