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贅婿 | 上頁 下頁


  原中寧一下子跳開了。「與我何干,我只是隔房的堂叔,喝喝喜酒倒成,旁的事別找我!」

  「大姊夫,你不是說長姊如母,長姊夫如父嗎?」是他親口說的。

  「我娶了你大姊,不是娶了你們一家人,這種事我幫不上忙。」他連忙說清楚,兩姓人家不通財。

  面容平靜的原清縈看看這些所謂的親族,大舅、堂叔、姊夫,一個個面目可憎,她笑得悲涼,取下髮際的白緞系在大姊的雲髻上,父喪不戴孝還是原家的女兒嗎?

  她不管什麼衝撞不衝撞,為人子女者就得盡一份孝道,爹為了三個女兒勞心勞力,只求她們一生平順,無憂無慮,她們再難也要全了這段父女情。

  「娘,你看見了吧,這些人拿錢時手伸得比誰都快,要他們出錢卻一個比一個還會撇清關係,將來還能指望誰。」明擺的事實十分打臉,不是掩耳盜鈴便聽不見。

  解氏不語,只是淚流滿面。

  「有我在的一天,沒人可以拿走原府一塊磚、一兩銀子,你們死心吧!」別以為她們孤女寡母便可欺。

  劉漢卿嗤笑。「難道你一輩子不嫁人。」

  原清縈冷眼一瞥。「沒錯,我不嫁人,我要招贅,招個倒插門來傳宗接代,生下的孩子要姓原。」

  「什麼?」招贅?

  「你瘋了嗎!」真要招了男人,還有他的事嗎?

  「二丫頭……」荒唐。

  「不是要我原府的財產嗎?可惜了,我不讓,我爹留下的家業我來扛,我雖是女子,也有擔當的肩膀,從今爾後,原府我做主,我是原氏嫡系的守灶女!」

  §第二章 將軍自薦倒插門

  守灶女!

  為了這三個字,原府上上下下鬧成一片,凡是沾點邊的遠親近戚都持反對態度,不許女子守灶,為了守住家業而耽誤終身大事,姑娘家就該嫁人,給自個兒尋個好歸宿。

  大部分人是為了自身利益,原府二女兒若堅持當個守灶女,那麼原府龐大的家業他們便動不了,原本還能分碗羹、喝口湯,這下子連渣也瞧不見,沒人甘心就此落空,什麼也得不到,因此無不全力破壞,極盡惡毒言語,將好好的大姑娘名聲毀之殆盡,讓她沒法招贅上門。

  倒是有一些閑漢、地痞流氓、拐瓜裂棗的二流子聽說消息便來毛遂自薦,一口一個娘子喊得熱乎,彷佛真成了人家女婿。

  不過原清縈也不是好惹的,像這樣的傢伙來一個打一個,打得他們哭爹喊娘,屁滾尿流,龜孫子一樣的爬出去。

  原中源的棺木預備停靈自宅七七四十九日,做完七七才出殯,原府花得起銀子,每隔七天做一場法事,從早到晚頌經一百零八遍,不分和尚或道士,同時也在宅子門口施粥,每日五大桶,為原中源積福行善,念經幾日便施粥幾日,以老弱婦孺殘為優先,而後是清寒人家和乞丐,若有剩餘再分給街坊鄰里,廣施德澤。

  「你胡鬧夠了沒,光這一個月就花了快五千兩,要不是天寒地凍,為了屍體不腐還要冰塊,你知道一直到你爹下葬要花多少銀兩嗎?」看到白花花的銀子打眼前過去,他是心痛又憤怒,若是給他該有多好。

  要不到銀子的原中寧只得忍氣吞聲,他每日就盯著堂侄女,看她從哪裡取出銀子,可每一次都著了道,她拿的不是銀子,而是銀票,一整疊,面額最小的是一百兩。

  「這件事很重要嗎?」她爹賺了她三輩子也花不完的銀兩,她有必要省幾千兩銀子的小錢嗎?

  看她毫不在意的灑錢行徑,他看得又氣又急。「省著點用,不要大手大腳的揮霍,給小沁縈留份嫁妝銀子。」

  「剩下的銀子夠她嫁十次了。」綽綽有餘。

  嫁十次……聞言的原中寧一口老血都快往外噴了,一口腥膻味又往回噎下去,他覺得自己有可能被氣死。

  「我看你是嫁不出去,這輩子沒人要了,外面的名聲壞到連狗都不理,你還想當守灶女,根本是癡人說夢。」看到丈夫連連受挫,氣得兩眼充血,沒能得償所願的陳氏口出惡言,借著言語羞辱逼人妥協。

  「那是我的事,不勞三堂嬸費心。」她才十六歲,不急,留個兩年固守家業,不讓人生出強取豪奪之心。

  她嘴上一酸的說道:「我哪敢管你呀!說起紮人話是一套一套的,連你大舅都受不住,氣得回解府了,不過你要是嫁不婥,一拖十年、二十年的,你爹的香火由誰繼承?」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沒有孩子談什麼守灶,只是一句空話罷了,到頭來還不是只能以庶為嫡,旁支翻身。

  「我不會嫁不出去。」原清縈撣撣靈堂上的香灰,將燃盡的香燭換上奇楠香炷,合掌三拜。

  「誰娶?」她嗤哼。

  「我娶。」

  廳堂上香煙嫋嫋,一口黑色大棺擺在正中央,適逢臘月,外頭飄著雪,一棵紅梅綻放在白茫茫的雪花之中,給人一種妖異的淒美感,似乎在為主家哭泣,哭出血淚。

  風雪中,走出一名身材昂藏的男子,他身上穿的不是毛皮大氅,而是血跡斑駁的戰袍。

  由他一身威風八面的盔甲看來,官階不小,定是出生入死的將軍,渾身散發的殺氣令人不寒而慄。

  「你是……」

  看著由遠而近走來的高大男子,原本模糊的面容漸漸清晰,一張黝黑、生得剛毅,彷佛刀鑿過的臉龐顯露而出。

  驀地,原清縈心口抽地一緊,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又想不起此人是誰,朦朦朧朧中,她應該認識他。

  「小刺蝟,我回來了。」白牙一咧,冷冽嚇人的峻顏瞬間如春雪化開,百花輕綻。

  「你……」她眯起眼,顯得很冷淡,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只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

  男子咧嘴一笑,脫下佈滿刀痕箭戳的頭盔。「不認得我了嗎?爬樹爬得比我還快的小刺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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