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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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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廳的盤花坐椅有被拉開的跡象,杯溫未涼顯示剛有人用這陶杯飲茶,一言不發的柳縫衣輕輕闔上紙窗,以指輕拭殘存其上的鞋痕,證實確實有個人由此進出。 但他未急於追究翻窗而出的身影是誰,反而若無其事的端起剛被用過的杯子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溫吞有禮慢慢地一口一口細飲,像是這杯茶特別甘醇香鬱,含在嘴裡口齒留香。 不過他眼底的幽色並不平靜,隱隱浮動躁沉的怒火,握杯的手可見力道深沉,五道暗紅的指印幾乎快捏碎杯身。 若非睡房的擺設工整如無人動過,毫無皺折的床和被褥折迭方式顯示不曾有人臥躺過,不然他絕無可能如沒發生任何事般的坐下來喝茶,表情溫爾得不見一絲冷戾。 「你來我這裡就是為了喝一杯茶嗎?」他可以整壺拿走無妨,她不愛喝冷掉、略帶苦味的茶。 柳縫衣抬起頭凝望她一眼,語氣低柔得令人害怕,「你能解釋剛剛離開的那個人是誰嗎?」 他可以容忍她以毒傷人,甚至不探究夜探皇宮內院的不軌舉止是否有所圖謀,但以一個男人而言,心愛的女子房中有另一名男子的行蹤,相信心胸再寬大的男人也會心存芥蒂。 「故交。」打從她出生時即是。 「他來做什麼?」交情好到天未亮便來探望? 「關心。」雖然她覺得有點多餘,而且擾人清夢。 「關心?」眉頭一揚,他顯然不太滿意這個答案。 「我認為你應該去處理。」她攤開暖紅的床褥準備就寢,希望他知趣點自己離開。 「我?」什麼事和他扯上關係……等等,他想到了一個人,「你是說有人打算找你麻煩,而他是來通知你的?」 「不。」 她的話簡短得讓人著急,想冷靜的柳縫衣根本沒法靜下心的沖上前,握住她的細肩輕擁入懷。 「『不』是什麼意思?不許你再用輕怱的口氣敷衍我。」若是尋常的挑釁何必急著深夜到訪,天亮再說也不遲。 羅蘭衣微露淺笑的抬手一撫他未刮的青髭。「沒人會一大早上姑娘家房裡質問,你不累嗎?」 他的出現挺讓人意外的,他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不得體舉動的莽夫。 「別故左右而言他,我要一個答案。」否則他怎麼也不能安心。 「答案就在你心中,何必問我呢!」他的心思細密,不會不懂她未竟之語。 銳眼一沉,溫和的神情變得可怕得緊。「蘭兒,你非要和我兜著圈子轉不可嗎?」 「不然我該怎麼說呢?你來教教我。」多說無益,何必讓兩人為同一件事傷神。 冰絹的劍法她見識過,淩厲的專攻死穴,雖與任無我師承同門,但非授業同一師,她的師父為他師伯,早在二十年前因修習旁門左道之邪功而走火入魔,最後遭到逐出師門的命運。 冰絹的性情原本恬柔雅靜,可是在拜師學藝之後逐漸轉為陰狠,因為修練了邪魔歪道之術改變了心性,冰冷無情有如終年不化的霜雪。 「姑娘家別太逞強,你還有我可以依靠。」他不希望她凡事自己承擔而不願假手於他人,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 勾起嘴角,她的冷意化成嘲諷,「別說得太篤定,你是有婚約在身的人,靠你不如靠自己。」 泥菩薩過江自保都成了問題,還能指望弛發揮神力嗎? 她知道她的酸意來得並不恰當,她與他本是不該有交集的兩個人,若非一隻寒夜玉麟牽就了這段姻緣,他們可能老死不相見,至此海角天涯各處一方,不再相逢。 「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好嗎?我已修書一封回康寧稟明家翁你我之事,相信不日之內就能解除你心中的掛念。」輕撫著她的眉,他的心意堅定如山,不容撼搖。 「為了我傷害另一個女人,這段感情不要也罷。」啊!他…… 「學著信任別人很難嗎?難道我的用心你看不見,非要說得如此不堪才能逃避你心中對我的在意?」他不會放手,他的心已為她沉迷。 無心之人又怎能快意。 神情冷騺的柳縫衣怒滿胸腔,出手稍重的緊握她雪嫩雙臂貼近身前,不讓她有絲毫逃脫的空隙。 他的心意並非虛假,自始至終只有她一人,在那錯身的巧遇下她已偷走他的心,為何她還不明白,執意說出傷人之語?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康寧柳家不全是用情不專的風流種,我們也有想要呵寵一生的女子,不要一筆抹殺我對你的真心。」 「你……你捉痛我了。」他說出她心底的疑懼,她的確沒有把握能擁有他多久。 心一旦付出難以收回,叫她如何能不擔憂? 「蒼天為證,我絕不會有負於你,否則就罰我當你手中的活死人。」他戲譴的笑語裡有不容忽視的專注,甘心受她掌控。 羅蘭衣看著他,未了,輕逸一聲輕歎,「你怎麼曉得我有能力讓人成為行屍走肉的傀儡?」 「小巧。」她的僕從。 「你遇上她了?」難怪她覺得古怪,早該回來的人竟然遲遲不歸。 「他跟著你也有一段時日了,為什麼你連他都狠得下心毒害?」她的心比他想像中還要冷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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