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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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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還待在這裡幹什麼?」龍衛天不假辭色的冷斥,不留餘地將他往後甩。 臉皮厚如銅牆的司徒長風一個轉身又繞回原位,諂媚涎笑地不將他的怒意當一回事。 「我在看梅子吃梅子呀!你不覺得她的吃相很有大將之風?」毫無矯情,一派純真。 瞧在眼底好不舒服,仿佛人間美味盡在眼前,意猶未盡地勾得人食指大動,想加入她的行列共襄盛舉,大家二起酸得皺眉。 人人要像她一樣容易滿足,這世道就不會亂了,百姓安居樂業過太平年。 「你覺得啃梅核如何?」該是他出面的時候,這兩個偷懶的丫賣實在不像話。 犯了過錯猶不知反省,不住吃著梅子批評主子的不是,嚴謹的性子與生俱來並非刻意壓抑,在她們口中卻成了一代暴君。 他有她形容的惡劣不堪嗎? 沒有偷聽習慣的龍衛天不知道自己的神情是若有所思,平時若遇上相同情況他不會先思考誰對誰錯,當場以自己的原則嚴厲喝斥,並立即下令處置。 輕者罰勞役、扣薪,重者逐出衛天堡永不錄用、絕不寬貸。 但今時今地他卻破了自己定下的規矩,不僅未及時出言制止,甚至停下腳步觀察他一向不曾在意的僕傭行徑,他的反應比婢女偷吃梅子更叫人訝異。 沒人發覺他的異樣,連他自己也不覺得有何不妥。 不過此時他心中卻有著小小的失落,婢女平庸的姿色令人稍感遺憾,不若梅花幽雅脫俗,反而像她口中的梅子青澀得令人搖頭。 「這麼狠心呀!連顆小小的梅子也捨不得招待朋友。」枉費他們相交多年,人不如梅。 司徒長風不帶含意的玩笑話聽在他耳中卻成了一種暗示。「你要她?」 「什麼?」他誤解意思地順口一應。「是的,我要梅子。」 最好是等成熟後再採收,目前他興致不大,酸溜溜的口感還是留給小丫鬟去品嘗,他不想牙酸得咬不動白米飯。 劍眉動了一下,龍衛天面無表情的一陌。「連個丫頭都不放過,司徒家很快會有後了。」 「有後?」他在說什麼鬼話……喔!原來……司徒長風恍悟的咧嘴一笑,故意捉弄他。「兄弟,你肯不肯割愛?」 正人君子的他哪會打這小丫頭的主意,不過為了看他有點人性的表情,自己稍微犧牲一下人格也沒關係,反正在他眼中自己本來就是不學無術的浪蕩子。 龍衛天推開他的笑臉,滿是嫌惡的說:「自個去問她,少在我眼前晃動你垂涎三尺的嘴臉。」 一個下人而已,用不著徵求他的同意。 「可是她在你堡裡當差,我總要先問過主人的意思。」肩一聳,司徒長風煞有其事的佯裝苦惱。 他一邊耍寶一邊注意兩個婢女的動向和對話,還不時低笑地看向臉色越來越陰沉的好友,不知他幾時會動怒劈死口無遮攔的僕傭。 看熱鬧的心態真是要不得,可是天性使然他也沒辦法,只能說這兩個丫鬟太大膽了,大難臨頭猶不自知,依然高談闊論不知死活。 「我看來像是老鴇嗎?」重話一句,龍衛天轉身準備離去。 好戲尚未散場,司徒長風怎可能放他一馬,手一伸將他攔阻。 「你不想處罰她們出言無狀嗎?居然說堡主不是人。」哈……真是說出他深藏心底的話語,他心有威威焉。 不是人,他一直這麼認為,形容得真貼切。 不是人?眉心一擰,龍衛天收回跨出的步伐。「節制點,別讓我看到你的白牙。」 一道金光灑在光禿禿的梅樹上,梅樹下坐著兩位拼命吃梅子的小丫頭,滿地的果核看來十分刺目。 更過份的是她們的嘴巴停不下來,既要咀嚼又要分心交談,一心兩用地討論去留問題,將主人批評得一無是處。 按理說來他不該放過她們,重重處罰才能杜絕僕傭以下犯上,一堡之主豈容底下人在背後議論是非?! 可是那張看似無奇的笑靨一揚起,他竟覺得炫目而開不了口,眼眸一眯的注視她,有點驚愕自己羡慕她的天真無憂。 「她的話太好笑……」呃,好,他收斂就是了。 無理的要求有些強人所難,一口笑氣快脹破肚皮了,能不能容許他偷笑三聲。 但看好友的神情嚴厲得好像要刮起大風雪,他還是退遠些免得遭殃,不笑就不笑有什麼了不起,不信那丫頭能說出更離奇的話引入發笑。 但是…… 他的忍耐是沒必要的,帶著湣意的女音一揚起他當場破功,狂笑不已的捧著肚子看著臉色鐵青的「鬼」,他現在的表情真的很像…… 「閻羅王?!」 他的笑聲未歇,身側的龍衛天冷戾的往他背後一拍,將他推出樹後。 然後,閻羅王現身了。 頎長的身影籠罩著一股寒氣,一顆咬掉一半的梅子滾呀滾地滾到他鞋旁,顯得特別可笑。 梅子是給人吃的沒錯,但是不包括領月餉的小婢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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