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盜梅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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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懊悔讓羅家狐狸首看了好樂。「蘭,你在捨不得大姐嗎?」 她想回不是,但緊閉的嘴噤聲不語,禍從口出的殷監實不遠,她沒必要當助燃的柴火,死而後已。 沉默是金,古人有雲。 「大姐,你怎麼可以搶了我的差事……呃,我要去練字了、我要去練字了,你別叫我掃落葉。」算了,先溜為快。 羅梅衣只是輕輕抬了下眼尾,低吐了一口氣,原本忿忿不平的羅家小妹就冷不防的跳開三步,唇瓣微抖的趕緊開溜,頭也不回地直嚷嚷要練字,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有多乖巧。 剩下的羅蘭衣和羅竹衣當然「不會」有意見,大姐的決定誰敢忤逆,她不怒而威的笑臉讓人打從心底發毛,不由自主地先怕上三分。 「來吧!蘭,幫大姐換張臉。」太美的容顏也是一種困擾。 沒有任何動作只低喃一句,棺材臉的羅家老二拿出隨身攜帶的易容器具,不假思索地將她柳眉畫濃,似雪膚色轉眼黯沉。 如鬼斧神工一般,一張好端端的天仙容貌頓時受到摧殘,在左塗右抹下變得平凡無奇,錯身而過也不會想多看一眼。 一柱香左右,一位衣衫襤褸的水村姑走出楓紅似血的千楓林,她笑了笑扶扶輕如棉絮的包袱,足下一點躍雪而去。 冰封山上沒有留下她的足印,只有點點凹陷的雪痕。 「血玉蟾蜍被盜走了?!」 這不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至少御賜的血玉觀音並未失竊,抄家滅族的殺頭罪暫且逃過,理應松了一口氣才是,畢竟保住皇上賞賜的珍物。 但是一室靜謐沒人敢吭聲,一口氣憋著就怕不小心發出聲音,戰戰兢兢地垂下雙眼注視一雙大鞋,生怕它們走到跟前。 此時幾個人高馬大的大男人畏縮得不像話,心裡責備著自己的輕忽和過於自負,不把一般宵小看在眼裡地招搖過市,以至於皮得繃緊地等候發落。 以衛天堡的財力而言,丟了一隻名不見經傳的血玉蟾蜍根本不算什麼,九牛一毛無關痛癢,再買個十隻、八隻不成問題。 壞就壞在那是要給嶺南巫家的聘禮之一,他們堅持非要這只血玉蟾蜍不可,因為是先人所留的遺物必須尋回,否則有愧先祖。 再者東西在衛天堡的人手中遺失,傳出去對衛天堡的顏面有損,連個小小竊賊都敢如此張狂如入無人之地,簡直是種奇恥大辱。 對方踩上他們頭頂撒野豈可坐視不理,失物事小,丟臉事大,一方霸主哪能任盜賊橫行。 而護寶無力的家將難辭其咎,他們太大意了,以為沒人敢打衛家堡的主意,一路漫不經心地未曾留意四周動向,幾時被盯上了也毫無所覺。 不能說是萬幸,要是偷兒盜走的是血玉觀音而非血玉蟾蜍,他們十顆腦袋也不夠砍,人頭落地還拖累一家老小賠命。 「不出聲就能逃過責罰嗎?你們並非第一天行走江湖,為何還著了人家的道?」 做管事打扮的中年儒生開口打破僵局,試圖為這些小輩減輕責任。 若錯不在他們情有可原,粱上君子大有高手在,以竊盜維生,自然駕輕就熟的盜走小物從容離去,未驚醒任何一人。 反之若是疏於職責可就難辦了,向來一板一眼的堡主容不得下屬犯錯,再多的求情也無濟於事。 *** 「我們……呃,喝……喝多了……」囁嚅的低音幾不可聞,叫人懷疑開口的人是否發出了聲音。 「喝、多、了——」 低沉的冷音一出,一排站直的男子身子僵硬不敢動,牙關咬緊地直怪酒真害人不淺,一時貪杯誤了事。 「劉……劉員外非常好客的直敬酒,我們不好推辭地陪著他乾杯。」一杯到底,涓滴不剩。 「我說過什麼來著。」劍眉橫飛,鷹目淩厲地射向眼前眾人。 不需要提高音量,龍衛天一張陰厲的臉就已經夠嚇人了,即使是見過世面的大男人也會忍不住發抖,當場腿軟的無法移動。 小孩子更不用說了,被他嚇哭的稚童不在少數,惡夢連連的得上廟裡收驚才行。 所以他很沒有小孩緣。 但更正確說法是他和每個人都保持距離,既不親近也不疏遠,平平淡淡像是湖裡的水,就算起了風也不生漣漪,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堡裡的人畏懼他也信賴他,他雖然平時嚴謹不苟言笑,但是對待下人一向公平,絕不容許有舊僕淩虐新婢的事情發生。 他照顧手底下為他工作的人,不論夥計或是僕傭,只要不犯了他的規矩。 而他的規矩全端看當時的心態、情況定下,然後嚴令手底下的人必須道從,沒有商量餘地。 「出外不得隨意接受款待,若有必要得斟酌酒量,不得過度誤了正事。」 龍衛天寒酷地瞟了出言的管事一眼。「多事。」 「是,堡主,老胡僭越了。」毫無愧色,胡不言的神情耐人尋味。 他這人有一股書卷味,看來像私塾夫子而非管事,一把鬍子掩去了半張臉孔,有人說他是刻意蓄胡好掩飾真面目,目的是避免仇人的追殺,找對了靠山省卻四處逃亡的麻煩,沒人敢當面問一句——他在躲誰,或是何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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