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不醒桃花 | 上頁 下頁


  “我好想見他,見那個男孩。”她的心好痛,痛得快滴出血了。

  這點,他無能為力。“作夢吧!夢裡相見。”

  他不認識那男孩,但他有能力帶她進入夢境,讓潛意識帶領她見到想見的人。

  “不,夢是不真實的,我不要。”於神恩突然撫著他的臉,低聲地哭起來。“你長得好像他,可是你又不是他。”

  “我也希望自己是他,但是我終究不是他。”他像說著繞口令,暗自心疼她的深情。

  “我想回家,但我回不了家,眼前的每一條路都非常陌生,不管我走哪一條路都會回到原點。”她揪著他的衣服,埋頭低泣。

  “你什麼時候發現這種情形的?”上次瞧見她時並無異樣,一點也看不出她有任何問題。

  “什麼時候……”思考對於神恩來說變得十分困難,她得費好大的勁才能捉回浮游的片段記憶,“好像是我從你這裡跑開後,地面忽然破了一個洞,很黑很深的洞,我一直往下掉。”

  她尖叫,叫得耳膜破裂,流出濃膿,一隻只肥肥的蛆爬在手臂上,她用力地甩,突然就驚醒了。

  “我想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的確是一大難題,一個處理不慎,她一輩子再也醒不過來。

  “你知道?”她面上並無喜悅,反而是淡淡的哀愁和……絕望。

  當人開始懷疑自己為何而活,茫茫然無所依歸,未來不知在哪裡,一種被世界遺棄、孤單無依的感覺會擊敗一個人。

  原本她和平常一樣的生活著,清早趕著送報、送牛奶,休息不到半小時又得趕去便當店幫忙,洗菜、切菜、將飯盛入便當盒配菜,忙碌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有空閒去胡思亂想什麼。

  突然有一天,她眼前一片黑暗,再醒過來時,以往常走的路明明沒變,早餐店的王阿姨、檳榔攤的李姐姐、賣牛肉麵的趙伯伯,他們依然有精神地吆喝著,她卻花了好幾分鐘才認出他們是誰。

  然後……然後……她發現自己變得不一樣。

  有時候頭腦清楚,曉得自己在做什麼,有時渾渾噩噩,只會傻笑,有時又感覺身體住了別人,極力排擠她,有時是往上飄,飄到軟綿綿的雲層裡。

  總之,一切都失去控制了,黑夜不像黑夜,白晝不像白晝,她的日子飛快的穿梭、跳躍,她怎麼追也追不上。

  “不要擔心,有我,你好好地睡一覺。”唉!師父,你這考驗太嚴苛了吧!

  司徒離人終於能體會師妹被師父氣得想殺人的心情,既無奈又沒轍,明知他是閒不住的老人,還是希望他能安分守己個幾天,別讓他們瞎忙一場。

  於神恩搖著頭,渾身無力。“我睡不著,頭昏昏沉沉的,腳很浮……”

  “試著閉上眼睛,想像你是卷起來的蝦子。”她必須放開自己,執念太深並非好事。

  她試著照做,但是……“不行,我好害怕,好多好多的血朝我湧來,好多好多的聲音在我耳邊,他們一直在講話,一直在講話……”

  闔上眼的於神恩十分驚恐地又睜開眼睛,像是受驚的孩子緊緊的抱住他,雖然她已經忘了剛才看到什麼,但渾身驚懼的感受仍殘存體內。

  沒有理由地,她就是怕得要命,好像走在刀鋒邊緣,一個沒踩穩便會被切成兩半。

  “好,不怕、不怕,我在你身邊,說說你最後一眼看見什麼。”他的耳根忽地一紅,往懷中擠壓的她似乎……長大了一點,他碰觸到柔軟的胸部。

  這真是對意志最大的挑戰,對平時不沾女色的他而言簡直是煉獄般的折磨,溫潤如玉的女體貼在身上,他竟感到一陣面紅耳臊的情欲波動。

  以前師父常說他是入定的老禪師,七情不動,現在這句話大概快收回了,他不是不動,而是未遇到對的那個人,想動也動不了。

  而今他卻為心有所屬的她心動了,捨不得看她受苦。

  “最後一眼……”畫面清晰地在眼前展開,她以為自己在大叫,其實是自言自語似的低喃。“那男孩走了,他和漂亮的校花上了公車,我一急就追上去,我坐在車子後頭,看他們有說有笑的閒聊。”

  “我好嫉妒,好嫉妒,想上前分開他們,可是我知道我沒資格,只能靜靜地看著他們,等他們發現我的存在。”

  於神恩越說頭越低,手也越放越開,強烈的情感傳給司徒離人,他整個人為之一震。

  “你需要把感情釋放出來,壓抑在心中你會很痛苦,得不到解脫。”她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做不到,我做不到……”豆大的淚珠滑下粉頰,她激動的搖頭。

  是呀!做得到她今日就不會被自己給困住了。“那男孩是誰?”

  解鈴還需系鈴人。

  “他很高……很愛笑,待人誠誠懇懇,非常溫柔,我從沒見他發過脾氣……”說起念念不忘的男孩,于神恩臉上漾起甜蜜的笑,聲音柔如絲。

  “我是問他的名字。”司徒離人在心裡苦笑著,原來他也會嫉妒。

  面露夢幻的她並未有被打斷的不快,只是微微擰起眉,和記憶中的名字拚鬥。“他叫……他叫……斯……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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