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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啊!你是大術師——」她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不是術士,而是比術士高上好幾等的大術師。

  「你知道的太遲了。」她輕揚手中的金錢劍,劍環上一百零八枚銅錢散入胡翩翩一百零八處穴位,劍尖往前一送,輕壓,高喊一聲,「散!」銅錢立即破穴而出,沖散她一身修為。

  「不——」

  女子的嘶吼聲轉眼成了小獸的低鳴,胡翩翩不見了,地上多了只七個月大的雪白小狐。

  「翩翩是……狐妖?!」心口一痛的宮仲雲流下兩行男兒淚,一口血噴了出來。

  「這樣不好吧!狐狸的棲息地在山林,那裡才適合它們生長,你二哥要把狐狸留下來養,簡直是……」

  「魔怔了是吧?」宮仲秋心有靈犀地說出她的未竟之語。「我看是中邪比較貼切,一千兩,我把他魂魄收回來。」人無橫財不富,有錢不坑有愧於心。

  「小師妹,你也魔怔了是不是,師父說過童子尿能解失魂症,路邊有一小童年約五歲,二師兄不嫌髒為你討來一碗可好。」捏著她鼻子強灌,以化解邪魔附體之危。

  她皮笑肉不笑的斜睨一眼。「二師兄自個兒的不是更好,何必有求於人,欠人情債。」

  「我的你敢喝?」他挑眉。

  「不試試怎知,二師兄好歹是十五歲的舉人老爺,怎麼還是童子身呢,不會是那話兒不能用了吧?」她缺德的想著。

  任何一個稍有尊嚴的男子一旦涉及男性雄風一事,不論他是老是少,今年貴庚,少有不介意的。

  大寒皇朝的婚嫁來得早,女子年滿十二,男十三即可議婚,婚期定於何時可自行斟酌,大多在女十五及笄及男十六歲左右,再晚上兩年便是大齡,街坊鄰里難免會嘲笑幾句。

  尤其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公子們,未免在洞房花燭夜鬧出「找不到門」的笑話,通常早早備好侍寢的通房丫鬟,由身邊服侍多年的丫頭在大婚前教導應知的人事和敦倫。

  宮府大爺、二爺十三、四歲就開葷了,宮仲文身邊的朱姨娘便是大他兩歲的通房丫頭,七歲買進府就服侍他左右,為他生下一庶子、兩庶女,明珠、明翠兩位小姐即由她而出。

  不過不知是跟老道士學武的緣故,對男女間的事看得極淡,還是宮仲秋是個怪胎,天生寡情,對人、對事都保持著疏離態度,因此他身側的伺候盡是小廝。

  沒有丫頭隨侍在側是一件奇怪的事,即使已來到這時代多年的曲款兒也多有懷疑,她常想宮三爺是否患有隱疾,或是難以啟齒的癖好,例如……

  只好男色的龍陽之癖。

  「師妹的關心二師兄銘感五內,不過師父批示過我的八字和面相,直言我不宜早婚,否則易招女禍。」他意有所指地朝她一瞅,她是姑娘家,本身就是最大的禍害。

  「娶妻納妾和做那件事無關吧,二師兄若有難言之隱,小師妹這兒倒是有不少好東西,可助你雄風大振,看是要符紙或丹藥,送你一個我剛化成的術人也可,自家人不多收你銀兩,八折價送你。」

  「你有那麼缺錢,斂財斂到我頭上?」他沒讓她吃飽嗎?瞧她手上拿的是什麼。宮仲秋眼皮微動地斜睨專門為她燒制的青畫繪蓮紋鎏金邊大碗公,碗口比他的臉還大。

  馬車櫪轆地向前直駛,竹簾半卷,車窗外的景致是一片星空低落,大如玉盤的月亮正逢十五夜,近在眼前,明亮的星子橫掛在天際,形成一條炫目的河流,閃閃發亮。

  夜半私逃……呃!這麼說似乎不太妥當,因為考期將近,未免不必要的麻煩,宮府三爺非常睿智的做了個決定——果斷地在預定出發的前三日出門,而且是趁夜離去,未知會他人,有點偷偷摸摸,見不得人的感覺。

  原因無他,還是出自女人。

  大夫人要他「順便」帶外甥女安紅玉到繁華的京城一遊,不需要他照顧,只要做好下榻處的安排,不要離他太遠好相互看顧,有空去逛逛寺廟、上上香,求個姻緣簽。

  而隨同的丫頭、婆子、趕車的十五名,其中有幾名丫頭生得特別水靈、姿色頗佳,一雙手嬌嫩無比,走起路來柳腰輕擺,不下閨閣千金,不知是伺候人還是被人伺候。

  有了大夫人的「順便」二夫人也不落人後,她直接送了四名貌美丫頭當他的大丫頭,表面上是顯示她大度,愛護小叔,捨不得他枕畔無人照料,但其用意不言可明。

  兩位嫂嫂的「好意」就夠讓宮仲秋受寵若驚了,更別替母親和祖母也來參一腳,她們若開了口,他能拒絕嗎?

  所以宮仲秋只好逃難似的沒有通知任何人,趁著府內的人都睡下了,他才帶著一些書和輕便行囊,以及擋災化劫的小師妹,靜悄悄地上了小廝事前備好的馬車,走後門離開。

  實在怪不得他有此舉動,若是帶上那一大串女眷,那不是上京應考而是春遊了,光是載人的馬車少說七、八輛,再加上那些女人的箱籠、衣飾、首飾、胭脂水粉等用物,十幾輛馬車怕是不夠裝,一路上拖拖拉拉,等到了京城科考早就過了。女禍、女禍,說的真是一點也沒錯。

  此時寬敞的馬車內,一名白衣素面的清雅女子正面無表情的剝著核桃,一顆顆核桃落在碗公里,在月光映照下,她面上透明得毫無血色,只有一再重複的枯燥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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