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一品天師 | 上頁 下頁
一一


  人的一生遇著一劫一難已經是天大的不幸了,是誰何德何能,比蛟龍要遭七七四十九道天雷還悲慘,楣星高照的背負三劫、三災、三難,只要一關闖不過,惡運接踵而來。

  不是說天上文曲星下凡嗎?怎麼這麼多災多難,根本不是助帝星興大業,而是來歷劫的吧!

  不免幸災樂禍的曲款兒沒有多少歡色,反而螓首暗鎖,她有非常不好的預感,而且向來靈驗,師父他老人家是成精的千年老妖,不會無緣無故地帶她到宮府,尤其是明知兩人八字不合的情況,應該避免兩頭牛都起來才是。

  懷疑的眼神瞟向神奇自若的師父,他面上越是平靜無波,她心底越是溫水煮青蛙,不安得很,總覺得他腰骨長刺了,趁著這時候一拔為快,免除後患。

  而她就是那根不拔不快的骨刺。

  「沒錯,為師近年夜觀天象,自從你報名科舉那日起,文曲星忽明忽暗,三明三滅三閃爍,有妖星升起朝你靠近,意向不明。」他只能算出徒兒有劫,是何緣故尚未窺清,天機之奧妙,凡人難以窺得全貌。

  「師父,你口中的妖星不會是指我吧?我們一對上頭就是熱火朝天,我怕我一不小心引來天火把他滅了。」曲款兒玩著手上一張黃符,忽地往上一拋,不合季節的蝴蝶翩翩起舞,一隻接著一隻,彩翼鮮豔的舞動著。

  「呵,你不是妖星,是福星……」

  一聽到福星,半空中飛舞的蝶兒紛紛落地,瞬間化為燒化過的灰燼,小小的紙灰被風吹散。

  不待青崖道長說完,她倏地起身。「不打擾師父、二師兄商量要事,我到外頭玩泥巴,看螞蟻搬家。」好事多多益善,壞事別找上她。

  「回來。」這丫頭性子急,看事也准,可是那跟人人都交好,卻個個走不進她心裡的脾氣該改一改。

  把兩頭呲牙咧嘴的老虎栓在一塊好嗎?他也著實苦惱。

  一山不容二虎,不是兩敗俱傷,便是撕咬成殘,他實在不忍心兩個好徒兒結成宿敵……才怪!咬得越凶越有看透,他等著看戲,為老不尊的青崖道長得意得很,暗笑在心。

  「師父,做人要厚道,福星是來吃吃喝喝,享人間福氣的,不能拿來擋災,你厚此薄彼會遭天打雷劈。」當她沒看清局勢嗎?師父這人沒良心,推她入無底深淵。

  「原來你也會掐算呀!小款兒,不枉為師的一番教導,福星也可以是輔星,渡人也渡己。」他語含禪機。

  「輔助文曲星是吧?我可以不渡人不渡己,逍遙三界外。」誰要當擋劫者,又不是嫌命長。

  越活越回去的曲款兒像個十來歲姑娘的心態,全無三十幾歲女子的穩重和睿智,她就是不耐煩被算計,想吵、想鬧、想把封棺入釘的棺材給掀了,胡鬧一場。

  她不喜歡當別人背後的影子,一直以來她行光明道,走得四平八穩,眾生之中我獨行,討厭被牽絆,成為他人的附屬物,寧為雞口,不為牛後。

  或許她當慣了家主的緣故,習慣下決策而非聽命令,她的驕傲在骨子裡,鳳凰淩霄不屈於人下,誰敢與之比翼,鳳鳴九天。

  「只要五年,我把清風道觀給你。」太瞭解徒兒習性的青崖道長誘之以利,撫胡呵笑。

  說實在的,她確實心動了一下,可是……「我不想當道姑,而且我不相信師父,你話裡總帶著陷阱。」

  五年後將道觀交給她,那是連地帶道觀過到她名下,她一人獨有呢,還是讓她和大師兄爭觀主之位,此後六、七十年困在小小的道觀中,管一群小道士吃喝,直到老死?

  思及此,她冷顫直打,怨懟師父無良,連要利用人也先打個禪機,讓人渾渾噩噩地走入他不好的局裡。

  「你這丫頭的疑心病未免太重了,疑神疑鬼,師父我是快得道的半仙,豈會欺辱於你,你這言論太教師父傷心了。」青崖道長一臉難過,心痛徒兒的誤解。

  「師父,你就別再裝了,別人不瞭解你,六年來和你形影不離的徒弟哪還會被你幾句話蒙了,師父,徒兒看來蠢笨如牛嗎?」三歲孩童都不會受騙上當,騙人道行太淺了。

  「一萬兩。」一道變聲過後的粗嗓驟起。

  「嘎?!」兩人四目齊望向發出聲音的宮仲秋。

  「一年一萬兩,不包含食宿費,不論你吃多少我全額支付,我住上房你就不會住下人房,一切比照我。」吃好住好又有銀子拿,她還能說不?

  狐狸似的丹鳳眼往上一勾,琉璃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幾圈。

  「若是我想賺點零花呢?」她指的是捉捉鬼,逮幾隻小妖下鍋燉湯。

  「成,只要與我的事不衝突,你想做什麼事都由你,我一概不干涉。」他也不需要她無時無刻跟在左右。

  「可是我不是師父能掐能算,我怎麼笑得你幾時會出事,幾時會被人踩爛腦袋瓜子,萬一我一離開你就遭難了,這筆賬怎麼算。」一清二楚算明白了,誰也無閒話。

  「你的意思是?」他眉頭微微抽動,未開口已知她的盤算。

  「先付款吧!只收銀票,銀子太重了,我只負責消災除難,你的死活不歸我管。」她先把責任理清,表明了喊打喊殺的事別找上她,她專精的是術式及符咒,和不是人的妖呀鬼的打交道。

  「可以,明兒個拿給你。」這副死要錢的錢精模樣真礙眼,用銀子就能將她倨傲的骨氣砸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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