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寄秋 > 玉夫人 | 上頁 下頁
二六


  原本還心存僥倖的胭脂在一旁看戲,心裡有自己的盤算,認為這件事兩邊欺瞞的事被揭穿了,她還能一哭二鬧三上吊,硬逼著巫青墨認下她,許她個衣食無缺的名分,就算安璽玉真改嫁巫青墨,她總還是個體面的妾。

  可是人家根本不把她當一回事,一見到正主兒來了就急巴巴地趕過去,還要把她丟出去,沒想過她也是一個人。

  為今之計只有抱著夫人大腿哭泣了,咬死了巫大夫始亂終棄,她這背主的丫鬟才有出路,讓夫人為她做主,有個好歸宿。

  胭脂眼波一動,剛要撲向安璽玉哭訴她遇人不淑的委屈,冷不防一隻大腳朝她胸口一踹,她整個人往後飛出去,撞倒了疊成塔的竹籮筐。

  一口鮮紅的血這麼嘔出喉間,染紅了曬成幹葉的藥草,斑斑點點沁入葉脈,形成詭異的暗紅。

  「……巫大魔頭,你下腳也未免太重了,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鬧出人命可要蹲大牢,等候秋決。」除非他後臺夠硬,有免死金牌。

  巫青墨面不改色地踢踢鞋底泥塊。

  「以我多年行醫的經驗來看,一時半刻死不了,抬遠點,凍死在路旁就不幹我的事。」

  「她是我家丫鬟。」好像有點不太厚道,她居然覺得大快人心,渾身舒暢……

  唉,她太不應該了。

  他垂眸瞧見她微揚起的嘴角,眼底陰鬱稍微散了些。

  「你還要撿回去幹活?」

  「呃,考慮考慮,她跟著我一起出商府大門,總不能無情無義的丟下她。」也不曉得她有沒有地方好去,這年頭被賣入大戶人家為婢的姑娘家通常家境不佳,是爹娘眼中的賠錢貨。

  「回春堂在金陽縣缺個煮飯丫頭,離此地五百里。」送得遠遠的,眼不見為淨。

  安璽玉側目一睨。

  「你捨得?」

  他似在笑,彎起的烏眉卻如出鞘的劍,寒氣森森。

  「信不信我把人剁了喂狗,官府連問都不會問一句,認定為急症猝死,一了百了。」

  呼!她怎麼有種冷颼颼的感覺。

  「如果我決定不嫁你,你不會把我殺了燒成灰混在土裡種花吧!」

  「玉兒。」他聲潤如玉,好聽得令人忘我。

  「幹、幹嘛?」 她不自覺驚跳了一下,忽地覺得他比開膛手傑克更危險。

  「放心,我會和你種在一塊,你說你偏好何種花卉?牡丹或是芍藥,還是月季、海棠,一樹梨花也不錯,做鬼也能坐在樹底下賞漫天灑落的梨花。」他笑得迷人,彷佛能和她合葬是件美好的事。

  「……巫青墨,你說你什麼時候最疏於防備,一劍穿心能不能要你的命?」妖孽是邪惡危險的,不該存活於世。

  他笑咧一口白牙,眼泛柔光。

  「床上。」

  「床上?」

  「當我們翻雲覆雨、幾度春風後,你嬌軟無力地躺在我懷裡,我的胸口離你最近,定能一刀斃命。」他願將生命交到她手中。

  表情很呆的安璽玉看著他將素白小手執起,掌心貼著他心跳處,「咚咚咚」地規律聲響讓她為之輕顫。

  「你呀!真是妖孽,誰當了你老婆誰可憐,絕對逃不過你的手掌心。」

  「恭喜你了,玉兒,造福無數識人不清的女子,我只禍害你。」一低頭,他吻住她花般柔嫩的朱唇,不讓她逃開地按住後腦,深深吻入唇齒。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有一群人……好多人,夫人帶了一群人往莊子裡闖,臉色很差的要找夫人,夫人快點回去,不然徐嬤嬤就要給夫人跪下了……」

  什麼夫人帶了一群人,夫人要找夫人,誰又給夫人跪下了,明明夫人就在這兒呀!這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牛家小妹到底在嚷嚷什麼,教人全然摸不著頭緒。

  香腮緋若朝霞的安璽玉撫著微腫的唇,眼神柔媚如絲,情不自禁輕輕捂住口。

  她的心很慌,腦子很亂,呼吸微急,千絲萬縷的思緒如蠶繭,她找不到絲頭也解不開,只能被困在乳白色的絲線裡。

  他……他怎麼吻了她?古人不是很拘謹,視禮教為依歸,從不輕率,男女間的事只能在閨房裡,一出房門便是正經八百的老古板,連牽牽小手都是踰矩的行徑。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或者說,她為何不覺得厭惡,放任他一吻再吻的冒犯,甚至是鼓勵把手插入他黑髮,將他拉向她,更痛快地吻到嘴唇都腫了,她還聽見他由喉嚨間滾出的輕笑聲。

  難道她愛上他了?

  她搖著頭,想撇開腦子裡的雜音,會在意、會嫉妒、會想一直看著他,即使是一肚子花花腸子的妖孽,她還是覺得他最好看,萬人之中她一眼就能看見他。

  這是情生意動的感覺吧!精明的都會女子竟然栽在笑得像一朵花的男人身上,這世上還有天理嗎?

  「挑重點說,你家夫人神游中。」一道溫潤的男聲揚起,找回安璽玉飄遠的神智。

  誰在神遊,她在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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