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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而明知他心事的妹妹卻故意奚落他,洋洋得意地試穿嫁裳,還嘲笑他身為男兒身也想嫁人,簡直是癡心妄想,他一怒之下便勒斃她,棄屍山谷,偽裝其妹再潛入風家,想取而代之。

  但事情的發展並未如他所料,婚事宣佈前夕,風瀟灑早一步帶回新娘子,他的希望又再度落空,而此時風父也發覺他並非江天嵐。

  “老頭子太囉唆了,說要清理門戶,所以我就一不做二不休地送他們兩位老人家上路。”風嬤嬤……不,江天行的語氣一轉,成了刑大的男言。“現在該是你們去陪二老的時候。

  “畫兒,動手。”

  一個命令下來,呆立一旁的風悲畫立即抽出暗藏袖袋的匕首,筆直的走向風家兄弟,無神的雙瞳竟燃起熊熊恨火,意欲致之死地。

  一道紫紅色身影閃至面前,擋住她的去路,溫潤低喃,“畫兒,醒來,勿聽信歹人讒言,他們是你的親手足,不是仇人,你不能殺他們。”

  風悲畫的唇瓣動了動,似要說什麼。

  “畫兒,你還遲疑什麼,為人子女不報父仇為之不孝,你想讓爹娘死不瞑目,含恨九泉嗎?”

  她一震,將手高高舉起,泛著寒光的匕首張狂地要吸食人血。

  “畫兒,關上你的耳朵,用你的心去聽,你會知道該怎麼做。”她必須自己去克服心中的魔障。

  一身新郎倌服的紫竹以清柔的嗓音幫她撥開眼前的迷霧,一步一步引她走出長久以來受制的桎梧,她被下的咒術絕非一朝一夕,是長年累月而成。

  “不許聽他的,我才是你的主人……”看她慢慢闔上眼,江天行一把搶過琵琶,對著弦絲一撥。“想破我的攝魂術,沒那麼簡單。”

  有別於平日的悽楚哀怨,琵琶所發出的弦音竟是淒厲的人鳴聲,尖銳地剌穿人的耳膜,縱使不懂音律的人也捂耳抽搐,露出痛苦神情。

  而原本稍微回神的風悲畫則淒絕地狂吼一聲,抱著頭直抽身子,清麗的臉龐因痛而扭曲,嘴角流出鮮紅的血絲。

  “刺下去,刺下去,刺向他的胸口,讓他再也不能擋住你報仇的路——”

  不,不可以,我不能……不行……刺……他是紫竹……不能殺他……不行……阻止我,阻止我,不能殺……風悲畫眼神狂亂地想丟掉匕首,但身體卻不聽使喚,雙手將刀高舉過頭——

  一刀刺下去。

  §第十章

  “不——”

  飛濺的血流滿一地,淒絕的慘叫聲連鳥雀都驚恐,飛撲的翅膀帶走暗夜的哭聲,不斷沁出的血鮮紅妖豔,將人的眼也染紅了。

  殘喘的氣息微薄得幾不可聞,氣若遊絲地不再有一絲血色,越來越冷的體熱如將熄的火把,忽明忽滅搖擺著,一息尚存。

  望著手中沾滿的鮮血,驚駭不已的風悲畫慘白著臉,眼中含著豆大的淚珠,不敢流的哽咽著,怯懦地將手往裙上揉,想抹掉那黏稠的紅液。

  她殺人了,真的殺了人,還是她最愛的人,她怎麼能下得了手,怎麼能……

  “紫……紫竹哥,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我不想殺人的,我不想……”嗚……為什麼她還是下手了,別無選擇。

  “沒事的、沒事的,不怕,不關你的事,你用你自己的力量破除了迷咒,你解脫了。”再也不受魔琴所控制。

  她抽噎地忍著淚。“可是我……我殺了人,都是血,都是血……手上、衣服上、你的胸口……全是血……好多、好多的血……”

  太可怕了,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血,擦也擦不幹,抹也抹不盡,不停地往外流,濕了她的鞋襪,也讓嫁裳變得更濕紅,散發惡臭的血腥味。

  一個人的身體內究竟有多少的血,汩汩如泉的湧出,紅了腳踩的土地,雙目所及除了血的顏色再無其他色彩。

  “別看,不是你的錯,用不著自責,你已經儘量不傷人了。”但是身不由己,她已做了最大的努力。

  紫竹輕撫著她散亂的長髮,托起香腮,溫潤清朗的臉凝視慌亂水眸,以澄淨的眸光洗去她的恐慌,安定一顆不安的心。

  “真的不是我的錯嗎?可見我殺了人……”她從未這麼害怕過,一條人命就葬送在她手中。

  “不,你殺的是一把琴,血由琴身流出,你沒有殺人。”她被血嚇壞了,才會驚恐不已。

  “我殺的是琴……我殺的是琴……”她喃喃自語的說道,眼角餘光瞟見按著胸的婦人。“啊——我娘她……她也在流血……”

  為什麼她殺的是琴,人也會流血?

  他喟然一歎,“那只能說她咎由自取,害人不成反害己。”

  以自身的血喂琴,琴破人也傷,自食惡果。

  紫竹將懷中人兒抱向一旁,施以仙法除去她和自己一身血污,感慨著善惡到頭終有報,人若一心為惡不肯醒悟,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血紅的琵琶裂成兩截,血由斷成兩半的琴身溢出,原來的血玉慢慢地還以原貌,露出一角雪白。

  血流得越多,白色的玉身越見擴大,不消多久琴身幾乎潔淨,雪白玉色展露無遺,血玉成了白玉,卻也是殘缺不齊的死玉,了無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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