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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我娘也是妾室,她不會在意是誰接下爹的位置,同是趙家的子孫,有能力者擔之。」他從不眷戀小王爺的名號。

  「是嗎?你可曾問過她?」她冷冷一笑,勾起唇一誚。

  「這……」他想起娘親與妻子的對話,心中頓時生起一股不確定。

  娘親雖未明言,但語氣之中不無其意,她不希望自己受過的苦延續到媳婦身上,可是為了趙家的香火,她還是要娘子看開些,身為女子就該承受夫婿並非她一人所有,男人的多情是可以容許的。

  「你爹身子骨不好,何時撒手人間無一定數,他嘴上老念著想抱抱孫兒,你身為人子豈敢拂逆父意?」張靜蟬直接把丈夫搬出來,逼使他屈從。

  趙玉塵面上一黯,頗有悵色。「有子無子由天決定,並非納妾就能得償所願,非兒衷心喜愛,娶來也是累人一生,不能白首。」

  「哼!盡是推託之詞,沒相處過怎知不得你意,也許老天註定要琳兒來傳咱們趙家的香火。」他想不要都不行。

  「不可能。」他斬釘截鐵的說,讓張靜蟬頓感難堪,失了長輩顏面。

  「誰說不可能,要試過才知道。琳兒過來,見過小王爺。」看他性子有多硬,她非磨平它。

  早就想沖向前的張玉琳一聽見姑母召喚,連忙迫不及待地踩著蓮花步,故做羞怯的盈盈而至,略一福身行了個禮。

  「表哥,琳兒來叨擾了。」

  面對如水的軟刃,他也不好惡臉相向地回個禮。「表妹多禮了。」

  「哪裡哪裡,表哥一表人才,玉樹臨風,妹子有幸一見翩翩風采,暗喜在心窩。」一說完,她又裝出好不嬌羞的模樣,欲語還羞。

  「不,我很魯鈍,才貌低下,胸無點墨虛有其表,愚兄傻得很,不值得你違心一贊。」他很惶恐,生怕她非他不嫁。

  趙玉塵眼未瞎,自是看見她眼底乍生的傾慕,在他還是傻子時,她對他根本是不屑一顧,三番兩次言語羞辱,還曾將他推入水池中,任由他載浮載沉的幾乎溺斃,而她則在池邊拍手叫好。

  事過境遷,兩人各有一番際遇,他不相信他若癡愚一生,她會肯紆尊降貴的靠近他,甚至忘卻前塵往事地對他表現出愛慕已久的神情。

  有些事他慢慢地想起來了,在娘子不斷的努力下,他終能分辨是非善惡,也瞭解到人不只一面,要用心看才能明白誰是真心對你好的人,誰又帶著虛情假意,有心圖謀的。

  「表哥自謙了,現今如你這般謙遜的男子實不多見,叫妹子我好不傾心。」姑姑沒騙她,果然是變個人似的俊俏公子。

  一見他俊色,張玉琳歡喜地往他一靠,芳心暗許,盼能締結秦晉之喜,夫唱婦隨,鶼鰈情深,羨煞鴛鴦,之前的掙扎和猶豫全一掃而空。

  有此夫婿,她還有什麼不滿足?既是出身不凡又儀錶出眾,是多少女子求也求不得的良緣,她豈會任機會白白溜走。

  「表妹,請自重。」他一閃身,避開她的投懷送抱。

  哼!自重,他這般清高嗎?「莫非表哥嫌棄琳兒姿色不如人?」

  少王妃是很美,天人之姿,天底下沒幾人及得上,可是論起誘惑男人的手段,她自論不輸人,定能將小王爺迷得暈頭轉向。

  張玉琳也是個自私的人,家風所致,自視高人一等又小有驕氣,認為不擇手段達到目的沒什麼不對,只要能得到她想要的,再大的代價也願意付出。

  她壓根沒想過人家早已成親多年,仍一心作著少王妃夢,以為有明王妃當靠山,很快就能攀上富貴,入主王爺府。

  「表哥、表哥,你走慢些,我腳小,跟不上你的步伐……你走慢點,等等我……」

  迂回蜿蜒的長廊彎彎曲曲,盤繞著水波輕漾的後花園,兩道人影一前一後的疾走廊下,輕柔的叫喚聲不絕於耳,為冷清的院落平添一點生氣。

  在張靜蟬嚴厲的命令下,趙玉塵被迫不得不帶著張玉琳遊府,以盡主人家待客之道為由好讓他們獨處,藉此除去兩人的生疏。

  因為並非出自意願,因此他表現得意興闌珊,不情不願,勉強地應付敷衍了事,不想做出令人誤解的舉動,故而越走越快,希望她會自覺無趣而打退堂鼓。

  殊不知他越是冷顏以待,張玉琳反而越是笑逐顏開,不死心的緊跟在後,就算腳跟磨破皮也在所不惜,一冷一熱形成突兀對比。

  「哎呀!表哥,我扭了腳,你扶我一下吧!我好疼呐。」扶著小腿,她彎身猛喊疼。

  「男女授受不親,你忍著點,我喚丫鬟來幫你。」趙玉塵頓了一下並未回頭,只是腳步放慢。

  她一聽,眼眶就紅了。「表哥真是無情,人家腳痛得都走不動了,你伸手一扶何來大道理,琳兒真那麼惹你厭煩嗎?」

  「表妹勿做多想,女子名節甚重,不能有損,你當知為兄的苦處。」他就怕她太多情才不敢靠近。

  雖說無意婚事,可他對人性的瞭解還不夠透徹,即使他已表明不願雙珠伴月,但對遠道而來的嬌客,仍有一絲歉意。

  就因為覺得抱歉,因此一聽見身後傳來甚為悲切的泣音,忍不住轉身,中了她梨花半垂淚,一點朱唇惹人憐的伎倆。

  趙玉塵的個性過於純良,一見她抽抽噎噎哭得傷心,一時竟手足無措,多了不忍,認為自己真的太傷人,才讓她淚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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