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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生老病死災離難,此乃人生七大苦,婆婆生來貴氣,又遭逢幾苦呢?」和民間百姓相比,她的一生可說順暢多了。

  「我是叫你來說教的嗎?你菩薩拜多了想成仙是吧!滿口佛家語的假慈悲。」

  「不,我不拜菩薩。」綠柳雙手合掌,默念觀音大士佛號。「我只是虔誠的景仰它,跟隨它的腳步,讓佛光普照每一處陰暗。」

  素手楊柳枝,慈悲灑淨水,渡化百姓苦,人離難,難離身,同修三世緣。

  「夠了、夠了,少在我面前裝出一副偽善的嘴臉,我要用度,叫人調來三千銀兩供我支用。」神何在?她求神拜佛二十餘年從未靈驗過。

  她不知她求的都是她命中無的,一求再求始終未能如願,她索性連廟宇也不去了,怨上天無眼,虧待年年送金的信女。

  「婆婆,三千銀兩是不多,柳兒能隨時為您奉上,可是據我所知,大表哥準備在東街開的酒樓剛好欠缺三千兩,他不會是向您伸手吧?」錢財事小,但縱容外戚掏空王府財庫,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張靜蟬臉色微微一變,十分訝異小輩的消息如此靈通。「就算是給他又如何?姑姑不能送點小錢給侄子花用嗎?」

  「婆婆所言甚是,只是……」綠柳有備而來的取出一疊賬單往桌面上攤,一一點出金額。「醉花樓一擲千金,借款五千兩,聞香居宴請十官員,借款兩千五百兩,許家屯口養妓三名,借款三千六百兩,牡丹閣一夜風流,借款九千五百七十兩……」

  「什麼,等等,一夜花了近萬兩,你是不是故意找他麻煩,虛報數目?」萬兩銀子夠她大半年開銷了。

  一笑置之的綠柳抽出簽名畫押的借條,遞給張靜蟬過目,「他包下了整間青樓縱夜狂歡,酒池肉林享盡美人恩,是老鴇遣人將不省人事的他送回府中,隔日妓院的人便上門要錢了。」

  「這……」荒唐荒唐,廣遠怎麼墮落至此,盡是一筆筆爛賬。「他的事我管不著,你儘快把銀兩送來就是。」

  如果他肯振作,再多的錢她也會給他送去。

  姑疼侄,天經地義,何況她既然無所出,從小帶到大的親侄子就如同親兒一般。

  「是的,婆婆。」綠柳頓了一下又言。「不過大表哥向府裡借貸了二十幾萬兩,一時之間恐調度不易,等柳兒向他催討後再送到您手中。」

  「你……你存心讓我難看,明知道這筆錢我是要給廣遠急用的,你居然拐個彎要向他要債,你見不得我娘家的人風光呀!」真是個夠賊的丫頭,一肚子陰險。

  她笑了笑,仍然平靜的說道:「婆婆勿動怒,王府內的開支有一定的數目,可近半年來已透支了一年的花用,若再入不敷出的投入無底洞,不出三年,王府必敗,再無一文錢可用。」

  「你敢誆我——」張靜蟬沉下臉,對她的說詞完全不信。

  「婆婆是明理人,再說我又何需造假,爹雖有王爺封號卻久未上朝,早已和朝臣疏遠,皇上又寵信近臣,許久不曾挹注朝餉了,你想王府內還有多少庫銀可供揮霍。」

  「……」她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朝廷沒銀子下來,田地又年年歉收,收租的管事大歎一年不如一年,我一個婦道人家能有什麼本事生財,而夫君的情形你也是知曉的,他傻得不知道銀子從何而來。」

  為了斷絕明王妃的徇私,綠柳把夫婿都拖下水,佯裝財務告急,銀兩短缺,以免王妃養大侄子那條蟲,胃口大開地吞掉整個王府。

  其實她也不想做得太絕,家和生百樂,人平萬事休,可是貪得無厭的張家表哥卻手段用盡,多次欲加害敬他為兄的夫君。

  她也是被逼的,不得不加以反擊,鹿兒是她特意安排的第一道防線,讓張廣遠苦無計策可想,一旦近不了身,傷害自會減輕。

  這是她鄉願的想法,誰能無過,她想給他機會自新,雖然他一再令人失望。但菩薩曾經說過,人無絕對的惡,只要心中存一絲仁善,便是佛祖的弟子。她想她還是會多給些寬容。

  「這事待會再提,你進王府有四年了吧?」張靜蟬的神情帶著冷笑,毫無長者風範。

  「是四年了。」好快,一眨眼間她都待了四年。

  她惡笑地看向綠柳平坦的肚皮。「都四年了還蹦不出一個子,你想讓趙家絕後嗎?」

  「啊!」難道明王妃是為了這個才叫她來?

  綠柳有片刻的怔愕,神色有些難看。

  「女人家最重要的是為夫家傳宗接代,繼承香火,既然你不能生,就由我作主吧!」她等這一天可等得快不耐煩了。

  「婆婆又要夫君休了我?」她居然還不死心,一而再的故技重施。

  「不,這次我不找你麻煩,不過……」她似乎十分快意地陰險一笑。「廣遠有個妹妹剛滿十七,生得秀麗又知進退,琴藝精湛善女紅,我想過些日子讓她進門,幫你照顧小王爺。」

  「婆婆的意思是……」她大抵明瞭明王妃做何盤算,卻又忍不住一問。

  「是時候了,賊丫頭,小王爺該納妾了,他不再是你一個人所有,他將會是很多女子的夫君。」不是她獨佔的依靠。

  見綠柳臉色一變,張靜蟬得意的仰頭大笑,好似一吐胸中的鬱氣,笑聲久久不停,讓人毛骨悚然,背脊一涼,全身豎滿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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